可，有什么办法呢，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倒不如拉着那个高高在上的仙人下地狱。

看着那死青色的铁令，女子眼中的恐惧与不甘逐渐被浓烟似的怨恨吞没。——即便知道去了会死，她还是会去，不为别的，只为了向她咒骂了千万遍的那人赠一份大礼。

她相信，太子知道柳婧雯活着的消息后，一定会想尽办法将之抹杀。

到时候，她就是去死，也能有个伴儿了。

于是，一众人看着她发了狂似的大笑，又踉踉跄跄远去，眼中闪过的，除了冷漠还有些许怜悯。

但苏仙没有。

她饶有兴致的看着小桃脸上痛苦的表情，眼尾上扬的弧度透着些许耐人寻味的愉悦，看得一旁的安琉心底也多了几分警惕。

安琉先前一直以为身边这少女实力不强，心思也只是比一般官家小姐多些，谁知今天一看，往常那些印象却是被颠覆了：这柳小姐面上看着和善，内里却全是毒刺，但这并非带刺的鲜花这么简单。

倒像是裹着毒刺的蛇，从里毒到外。

苏仙并不在意她的看法，见小桃走了，拉着她快步跟上，“快些，若是晚了，怕是要错过好戏的。”

一副令人火大的旁观者的姿态。

但安琉得到的资料并不是这样：安琉重感情，她知道这小桃本是柳婧雯全心托付的姐妹，换位思考后，怎么也没办法将这少女面上的舒心当真。——她只当苏仙是在强撑，沉默着将手又握紧了些。

苏仙眼睛弯了弯，轻轻回握。

安琉觉得她像是一阵抓不住的烟。可手指一动，又的确活生生立在这里。

另一头，小桃紧赶慢赶跑去了太子府，又借由那令牌轻而易举成了客人，被人安排去了会客厅。

段晟玉许久后才憔悴着出现，背脊微弯，像是被现实彻底压垮，连那丰神俊朗的脸，现下也胡子拉碴，狼狈到不行。

看到小桃时，他显然颇为惊讶，“你是婧雯身边的婢女？你怎么在这？”

暗卫说她不知所踪，他以为她跑了，结果现在又回来了，莫非有诈？

倒怪不得段晟玉疑神疑鬼，萧扶这人性子让人捉摸不透，又爱玩阴的。他在城中的酒楼被查封后，萧家几乎连续一个月给他送来断肢残臂，其中不乏他所熟识的，最信任的人的手臂。

那人做事如此狠辣，他很难不怀疑，萧家会不会专门找到此人，给他下套。

小桃不知他的担忧，冷笑着嘲讽，“我怎么会在这？殿下应该很不想看见我吧？毕竟我可是殿下谋杀自己未婚妻这件事的知情人呢。”

“什么？”段晟玉目光一冷，像是没听清，侧着脸将两人距离拉进。

“我说，我是——”小桃想重复，然而才说几个字，便见一截冰冷的锋利刺入她小腹。

再看过去，段晟玉目光阴冷凶狠，像匹眼冒青光的饿狼，“你说太多了，本宫没耐心跟你周旋。”

剧痛带来的筋痉挛从她小腹漫步全身，小桃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下了最后通牒，眼中讽刺更甚，“是啊，殿下也不用跟我周旋，殿下只需要管好自己就好了，毕竟我家小姐尚活于世，你的现状也没比我好多少。”

太子府的守卫如同一戳就破的草纸，苏仙与安琉放倒了几个暗卫，几乎畅通无阻的闯进了太子府内芯。

不过，事情发生的太快，两人依旧没看到冲突发生。

等她们到的时候，小桃正瞪着眼睛恶狠狠说着什么，血液犹如涓涓细流，从她小腹处潺潺流出，很快染红了地面的木纹。而段晟玉，像是受了什么打击，又哭又笑，一身鹅黄常服被鲜血喷溅，无比狼狈。

安琉讶异于事情发生之快，同时，对那面上翩翩君子，实则窝囊幼稚的太子也有了新的认识。——果真是心狠手辣。

错过了中心情节，苏仙则是觉得遗憾，不过她还记得今天的打算，很快捻着一支细卷扬起了下巴，“给你看个有趣的东西。”

火折子点上，细卷燃烧，小姑娘则是递过来一块帕子，气味令人清新凝神。

很快，安琉非常懂行的捂住鼻子，很快便见段晟玉有了改变。

眼睛猩红布满血丝，裸露在外的皮肤皆因充血变得潮红，连带着走路的动作都逐渐不稳。

“静，静雯，是你吗？”他藏着手中尖刺冲向一旁的高脚火烛，刀刃扎上那薄纱样的灯罩。

动作狠辣程度，像是应付天大的仇人。

再之后，安琉从他嘴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号。

“霓凰，霓凰，郡主……选择我才是最正确的……段晟玉他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靠女人的懦夫，换做我，我也可以……”可以达成一切。

自己骂自己，这情况属实诡异。

一旁少女却像是早有预料，眨了眨眼睛，牵着她从进来的路离去。

等到走到安全地带，她才开口解释，“我想你也看出来了，他问题很大。事实上，他并非真正的太子，而是中了邪。”

“……当然，你理解成妖魔鸠占鹊巢也是可以的。”语气浅淡，说出来的话却惊骇世俗。

安琉却只是看向她指尖未燃尽的烟，“我自有评判。”

“喏，不信的话可以自己去查查看。”苏仙懂行的把东西递给她，“至于我跟你说过的计划，它不会变，秋猎上，我会让这个人去死。”

“而且，我希望让他死在郡主手里。”似乎并不在意合作者的回应，少女语气笃定。

安琉也从中发现了些规则：大概是，面前这个少女没有办法对太子出手，否则，刚才她就能要了段晟玉的命了。——所以说，她还是想进行报复吧？

“我需要等我爹的回信，时间太紧迫了。”作为朋友，安琉本该毫不犹豫答应，但现下对象特殊，她也不敢莽撞。

苏仙对此也早有所料。

所以，她模样依旧如往常一般，做完了今日要做的事，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留下安琉心情复杂，看了看天，只觉得云白到显得压抑。

按理来说，知道了这小姑娘叛逆的计划，她该去劝解，或是尽一个做臣子的责任，将其现场抓捕诛杀。

可现实却是，除却那些乱七八糟的因素，她也想奋不顾身加入。

原因只是，从那假太子口中吐出的侮辱的话，让她由内到外的感觉到排斥与愤怒。

好似她与太子段晟玉了如指掌，而他，不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