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的驴子坏了,今日走得更慢。
“萧郎,今夜不可再露宿荒郊野外了,前面有户人家,我们且去问问,看老乡可否愿意留我们一宿。”卢二说道。
“张兄,你前去问问如何?听闻道士甚是擅于化缘,你此番前去是否会遭推辞。”萧明怂恿张若怀去。
“化缘者乃僧人,我道家讲究自食其力。”张若怀解释着说道。
“不过借宿而已,有何难,我且前去问问。”张若怀虽然嘴上说着化缘是和尚干的事,身体却很诚实,想要证明和尚能干的事情,他道士也能干。
“那便边有劳张兄了。”萧明回道。
于是,张若怀下了驴子,便朝不远处的人家走去。
其他人则把驴马停在官道边,等着张若怀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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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若怀回来说,那户人家同意让他们在家借宿。
只是他们家房子小,一共就三间正房,一间用来做饭吃饭,一间住着两位老人,一间挤着两个大人和两个小孩。
剩下的便只有一个草棚子,里面堆着柴草,若是不介意,众人可以在草棚子里将就一晚。
有人家的地方,野兽就很少。
加上时间也已到了傍晚,再往前走担心没有人家。
所以,众人未做过多考虑与商量,便决定在此住下。
住草棚总比野外好多了,少了野兽袭击,还可以遮风寒,挡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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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户的房子是用土砖搭建,屋顶上盖着茅草。
客厅兼着厨房的功能,有一个土灶台,灶台边,摆着吃饭的桌椅。
除了一些必要的釜碗瓢盆之外,几乎没有其他多余的居家用品。
“听闻诸位是进京赶考的生徒,今晚便在吾家将就一晚,顺便吃点便饭,家中自是简陋,但多少也算是口热的。”农妇说完,便吩咐她的小女儿多煮些粟米。
农户家有一儿一女,儿子约摸八九岁,女儿差不多六七岁。
那个年月,六七岁的小女孩已经需要帮着干很多家务活了,小男孩差不多十岁便也需要下地干农活。
小女儿淘完米便又开始生火煮饭。
“大郎,你去多打两桶水,牲畜赶了一天路,定是渴了。”农妇又安排大儿子去井边打水喂牲口。
“使不得,在大娘家留宿便已是十分打搅了,这些事情我们自己张罗便可。”卢照邻说着,便吩咐使奴赶紧跟着大儿子去打水。
又着急忙慌的去马车上把昨天剩下的半只鸡拿了下来,示意农妇煮了晚上吃。
小女儿烧火,农妇做菜,大儿子干杂活,农夫和两位老人陪着客人聊天。
在一片忙碌之中,一桌饭菜便安排妥当。
一盆鸡汤,上面飘着一层金黄的油膜,香气四溢。
一盘水煮秋葵,葱翠欲滴,富含丰富的维生素。
一碗醋芹,由水芹菜腌制而成,类似现在的酸菜做法,用来配粥和下饭都很是妥当。
桌上摆着六碗粟米饭。
小小的桌子挤不下那么多人。
他们一行有萧明、卢照邻、张若怀就座。
农户家则是农夫、两位老人就座。
在有宾客的情况下,一般女人和小孩是不上桌的。
农妇和两个孩子则是端着碗,或蹲着,或站着在边上吃。
车夫和使奴便蹲在墙角吃着,本来他们想在门外啃胡饼的,硬是被农妇拉进来每人盛了一碗粟米饭。
卢二先是夹了个鸡腿,走去送到了小女儿的碗里。
小女儿先是一愣,痴痴的看着卢二,待反应过来之后,便抓起鸡腿撕咬起来。
“还不快谢谢小郎君。”农妇对着小女儿说道。
“谢谢郎君!”小女儿嘴里包得鼓鼓囊囊,支支吾吾的说道。
大儿子盯着妹妹手上的鸡腿,眼睛直直的发着光。
卢二又夹起一块鸡翅根,走去送到了大儿子的碗里。
“谢谢郎君!”大儿子没等阿娘吩咐,便赶忙表达谢意,说完便盯着妹妹,会意了眼神,便狼吞虎咽的啃了起来。
“大娘,你也吃些。”卢二指着盆中的鸡肉说道。
农妇象征性的夹起一块小小的,基本上都是骨头的肉,便又退了下去。
这大户人家的孩子,出门在外,倒是挺知礼节,看着卢二这一系列操作,萧明心里赞叹道。
吃过饭,天色也已经快黑了。
众人在农夫的引导下,去草棚收拾晚上睡觉的地儿。
忙碌间,萧明将农夫请到一边,轻声问道:
“我看大娘脸色微暗,干活时又似气短,平日里是否有疾在身?”
“哎,此事说来话长,贱内大约是五年前开始,便一直如此,看了好多郎中,吃了不少药,都未能治好。”农夫说道。
“小生倒是略懂医术,不知可否让小生给大娘诊诊?”萧明说道。
农夫见此自是高兴,这萧明看着年纪轻轻,虽然看上去并不像是高手,但多试试总是只好不坏。
萧明给农妇把了脉,又看了舌象,倒不像是有什么重疾在身的感觉。
仅是长期忧虑,略微有些脾虚。
“大娘发病之前,可有何征兆,或知何起因?”萧明问道。
农妇说是有一次干完活回家,喝粥的时候,有个大蜘蛛掉到粥里,她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给喝了下去。
第二天无意中与老人聊起时,老人说这里的大蜘蛛都有剧毒,他们有个儿子小时候就是被这大蜘蛛咬死的,发病时肌肉僵直,脸色乌青。
此后,农妇便总觉得喉咙里面有什么东西堵住和粘住似的,时常会说话说着便透不过气来,吃饭也越来越胃口不好。
萧明思付了片刻,说道:
“我给大娘开个方子,你明日便去县里把药抓回来,仅此一副便可生效。”
夫妇二人听罢甚是高兴。
恰好萧明的驴子伤了,让它休息一天再走也不迟。
第二天一大早,农夫便去县里抓了药回来。
萧明用由瓜蒂、赤小豆组成的‘瓜蒂散’,又加藜芦、人中黄少许,熬了一碗浓汤。
萧明让农夫准备一个废旧的大瓦盆,里面铺上一层草木灰。
瓦盆端过来之后,萧明用手把瓦盆中的草木灰抚平后,又压了压。
农妇趁热服下之后,顿时觉得胃中翻江倒海,只觉一股热流压不住的往上顶。
不到一炷香时间便大肆呕吐起来。
很快瓦盆中便堆满了污秽呕吐物。
“去拿根树枝来。”萧明说道。
农夫赶紧跑到草棚中找了根小树枝。
萧明拿着小树枝扒拉了一阵,从里面挑出一个毛茸茸的黑色物体。
黑色物体被放到地上之后,众人才看清楚,这分明是一只长着八只大长腿的大蜘蛛。
“这便是大娘胸中久未落下的蜘蛛,吐出之后,便不会再有不适了。”萧明指着大蜘蛛说道。
农妇深呼吸了几下,感觉确实神清气爽,心情顿时明朗。
夫妇二人见此赶紧跪地便拜:
“感谢小郎君解我顽疾,感谢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