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郢,楚国王宫大殿。
楚王又一次召集诸多臣子开会,商讨。
“赵国内乱了,魏国也来趁火打劫,你们说寡人应该怎么办?”
楚王心情相当烦躁。
原本只要赵军来援,不说打败秦国,把秦国人逼退应该是不在话下的。
但现在赵国境内突如其来的爆发巨大的政治混乱,连平原君这种顶级重臣都死了。
至少在短时间内,赵国恐怕是没有任何支援楚国的能力了。
赵国一旦不来,以楚国自己的国力能够和秦国周旋到底吗?
楚王本人都觉得不行。
楚国曾经很强大,曾经让整个华夏世界都为之颤抖。
但那已经永远只是曾经了。
楚王目光在大殿群臣之间来回晃荡,希望能有那么一位忠臣来帮助他,至少出点主意让楚王稍微有点希望。
一阵沉默。
令尹春申君黄歇率军上了前线,去抵挡秦军。
昭景屈三家的家主同样也都率军上了前线,和黄歇一起抵挡秦军。
去了齐国的使者迟迟没有回应。
还能有什么主意呢?
良久,终于有一名大臣开口。
“大王,春申君和大司马他们也都是极有能力的统帅,相信这一次他们一定能够击败王翦那种初出茅庐的小子,让胜利重归大楚!”
听着这番话,楚王脸上甚至连一点笑容都挤不出来。
那个被秦王提拔起来替代白起的王翦,当真就是这么好相与的吗?
“楚国人不可能是王翦的对手。”
这是李建对蔺相如所说的话。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建正坐在自家府邸的湖畔,悠闲的钓鱼。
蔺相如这一次就没有上次那么大的火气,他坐在李建旁边早已铺设好的坐席上,有些疑惑的开口。
“你对王翦很有信心?”
李建伸出手指嘘了一声,示意蔺相如小声一点,别把自己的鱼儿吓跑。
蔺相如抬高了声调,重新将问题问了一遍。
湖面上顿时荡起一层波浪,朝着远处而去。
李建有些无奈,看向蔺相如。
“鱼脍不想吃了?”
蔺相如哼了一声,道:
“五原郡那边的消息你收到了?”
李建点头:
“收到了,义渠人和林胡人勾结起来造反,这是可以预料的。”
蔺相如瞪着眼睛:
“这已经是五天里收到的第三起叛乱讯息了,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毛遂走了过来,手中捧着一个盘子。
李建打了一个哈欠,不紧不慢的从盘子之中拿出茶壶,放入茶叶,注入热水,看着茶叶伴随热水在水面上起起伏伏。
很快,一阵茶香就弥漫开来。
李建给蔺相如倒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
将茶杯端在鼻间,嗅了一下茶香,然后轻饮入腹。
“妙啊!”
李建发出赞赏。
蔺相如盯着李建,好一会才道:
“老夫总觉得,你才是六十岁的那个人,老夫今年二十!”
李建哈哈大笑,正色对着蔺相如道:
“无论是林胡、楼烦或者义渠人,他们的叛乱都在边郡。”
“即便是那些故燕人的叛乱,也伤不到蓟城的根基。“
“归根结底,无非都是一些趁机咬人的小虱子罢了。”
“只要廉颇大将军平定晋阳,接下来的一切自然就都顺理成章。”
蔺相如被李建的话语所感染,喝了一口茶。
“咦,这么苦?”
李建笑道:
“先苦后甘。”
蔺相如再饮。
“咦,还真有回甘。”
李建笑呵呵的,再给蔺相如倒了一杯茶水。
“您老呀,就是太容易着急上火了。”
蔺相如注视着李建,道:
“秦王已经征召了一万义渠骑兵,准备渡过大河支援晋阳郡。”
李建摆了摆手,道:
“义渠人都是一群废物,在草原上连秦军都打不过,在晋阳盆地之中廉颇太尉会输给他们?”
蔺相如冷笑道:
“听你这个睥睨天下的劲头,倒好似其他诸侯分分钟可以被你灭亡呢。”
李建呵呵的笑了起来,朝着毛遂示意。
“罢了罢了,文信君来一趟不容易,我就给你一点信心吧。”
蔺相如半信半疑的跟着李建,想要知道李建究竟要耍什么花样。
李建的府邸原本并不算特别大,但是在成为定国君之后,他的左右邻居们就很识趣的纷纷搬走。
然后李建的府邸一下子就大了好几倍。
别人的府邸如果变大了,那肯定会有更多的建筑,更多的花园,或者是假山小湖等等东西。
但蔺相如一路走来,看到的却是田地,马场,以及一座外表上看起来很像是工厂的建筑。
蔺相如站在田地的旁边,看着几个农夫打扮的人熟练的用扁担挑着两个大袋子,走进田地之中。
一边走,一边从袋子里拿出一些犹如泥土状的东西,熟练的挥洒在开垦出来的田垄之中。
蔺相如定睛一看,顿时怒了:
“简直是胡闹,粪便怎么能拿来放在田里?会害死庄稼的!”
蔺相如怒视着几名农夫,却没想到对方也抬头,为首那个年纪最长的农夫用看待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蔺相如。
李建笑呵呵的招手:
“许先生,这位是左相国,请过来一叙。”
年纪最长的农夫走了过来,表情带着几分自傲,朝蔺相如行礼。
“许行见过两位相国。”
蔺相如有些惊讶:
“许行?阁下莫非是学宫之中代表农家的那位新任祭酒?”
许行微微点头。
蔺相如明显不解,对着许行道:
“既是农家大能,许先生当知在田地之中大小便会溺死庄稼,为何还要将这些阴干的粪便洒在田地之中?”
许行呵呵一笑,道:
“左相国这就有所不知了吧,老夫这些肥料,乃是由粪便沤制而成,并非是普通的粪便。”
“施肥过后,庄稼不但不会有任何影响,反而产量会更高。”
蔺相如震惊了:
“这怎么可能?”
许行显然被蔺相如的表情激怒了,带着蔺相如等人来到了另外一处田地。
“左相国请看,这就是我们施用肥料之后的小麦。”
蔺相如再度震惊:
“这是今年春天种下的小麦?”
蔺相如曾经长时间出任赵国内史,和粮食打了几十年的交道。
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小麦的长势,远远超过了正常的小麦。
若在往年,要到秋季结果的小麦,才能长到临近蔺相如膝盖的地方。
可如今,春耕才过去了没几天时间,这小麦居然已经长到蔺相如膝盖差不多三分之二的地方了。
若是等到结果,小麦的长度必然轻松超过蔺相如的膝盖。
连根茎都如此富有活力,那长出来的粮食自然会更加喜人。
许行有些得意的昂着首,道:
“不瞒左相国说,一开始老夫也不敢相信定国君的肥料竟如此神奇,但这一个月下来,老夫如今是心服口服了。”
蔺相如第三次吃惊了。
“定国君?李建,这是你弄出来的东西?”
李建微微一笑:
“只不过是一次胡思乱想,偶然所得。”
后世那种需要各种配方精准配置的化肥,李建当然是做不出来的。
但最普通的,利用粪便沤制而成的初级肥料,那就太简单了。
如果李建愿意的话,他甚至还可以连沼气池都制造出来。
但考虑到这个世界上人们的知识程度,李建总觉得沼气池害死人的数量会极其惊人,于是作罢。
和许行分开,两人继续前行。
前方是一处马场。
赵国骑兵扬名天下,蔺相如对骑兵自然不可能陌生。
在马场,蔺相如又发现了新花样。
“咦,这些骑兵为何各个披甲?”
“等等,这马怎么也有甲胃?”
在蔺相如的面前,一支百人重甲骑兵正排列成队,在军官的率领下发动着冲锋。
马蹄翻飞,沉重的落在地面,掀起无数烟尘。
重甲骑兵们犹如一阵乌云般在草地上呼啸而过,穿越稻草人所组成的“敌军阵地”。
在长枪的刺击和重甲战马的冲撞下,原本密密麻麻的稻草人七扭八歪七零八落,极其的凄惨。
蔺相如又一次的吸起了凉气。
“骑兵,还能这么打?”
赵国的骑兵,或者说全天下的骑兵,都是轻骑兵。
腰间挎着刀剑,背后背着弓箭。
有钱或者有地位的就身着轻便的皮甲防护,最底层的骑兵们干脆就除了日常穿着的近身胡服外啥都没有。
作战的时候,骑兵们先是利用弓箭和战马的机动性在远处四处骚扰,对敌军造成杀伤。
等到敌军损失到一定程度开始溃败之后,再追上来近身利用刀剑来收割敌军的性命。
在赵武灵王的指挥下,赵军就是利用这么朴素的战术横扫了黄河以北,让林胡和楼烦臣服,让东胡北遁,让中山国为之灭亡。
可眼下的这支李建府中骑兵,却完全颠覆了蔺相如对骑兵的认知。
每一个人都顶盔掼甲,甚至连眼睛都被厚厚的铁甲罩住,只露出两个用来观察前方的小洞。
弓箭这种骑兵命根子般的武器压根就没出现,他们手中紧握着的是长枪和狭长的马刀。
唯一的进攻方式,是犹如钢铁洪流一般近身,再旋风般的将拦在路上的所有敌人一扫而光。
李建拍了拍蔺相如的肩膀,笑道:
“若三年内,大赵有一支万骑如这支骑兵一般,文信君觉得能否横扫天下?”
蔺相如心潮突然变得澎湃,脑海之中情不自禁的出现一幅画面。
无数秦军犹如黑色的潮水扑来,赵军这支重甲骑兵沉默迎敌。
双方激烈的撞在一起,重甲骑兵的长枪和马刀在秦军阵地之中挥洒出无数血光,残肢断臂四处飞舞。
战马的鼻孔中喷着热气,它们低着头,在主人的驱使下不管不顾的前进,每一个拦在它们面前的秦军都瞬间被撞开,被踩踏成肉泥。
血腥,残酷,却又有一种让人热血贲张的火热!
蔺相如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缓缓道:
“若得万骑如此,当——横扫天下!”
等蔺相如再度回过神来时,他和李建已经并肩而立,站在了一处工坊面前。
工坊大门紧闭,旁边立着一面告示。
“擅入者死!”
在告示的旁边,挂着三颗已经被风干的骷髅头。
蔺相如目光带着探询之色,看向李建。
“这里是……”
李建笑道:
“这里,是华夏民族称霸天下的未来!”
大门在两人面前打开了。
走进工坊之中,蔺相如立刻皱眉。
空气中有一股非常特别的味道,这股味道蔺相如甚至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那种感觉,就像是无数奇奇怪怪的东西混合在一起,谈不上臭,但也绝对和香扯不上一毛钱的关系。
李建轻车熟路,带着蔺相如来到一处工坊中比较宽阔的校场。
“咦,来的正是时候。”
蔺相如顺着李建的目光看去,发现校场之中摆放着几块齐人高的巨石。
几个人在巨石之中挥舞着铁锹,挖着洞,填埋着某种东西。
蔺相如这下是真的有些疑惑了:
“李卿,他们这是……”
就在说话间,这几人又有了新的行动。
三个人拿着铁锹离开,只剩下一个人低下身子,拿着火刀火石开始点火。
离开的几人看到了李建,赶忙跑了过来。
“定国君,我们……”
就在此时,点火那人勐的站了起来,没命的狂奔。
“快躲好!”
蔺相如老脸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下一刻,他身不由己,被李建直接拉到了几步之外,一处早就已经建好的屏障背后。
“轰隆!”
一声巨响,让蔺相如脑海之中所有的疑问全部都被堵住。
嗡嗡的声音充斥着蔺相如的耳膜,面前的世界似乎开始旋转起来。
好几秒钟之后,嗡嗡的声音远去,世界恢复了正常。
噼里啪啦,众多碎石子从天而降,落在众人的身上。
李建长出一口气,对着几人笑骂:
“下次把引信弄长一点,你们是想要被炸死吗?”
被李建痛斥的几人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摸着脑袋。
蔺相如心中好奇,忍不住从屏障处探出头,看向了刚刚声响传来的地方。
他很清楚,这一切一定和方才那几人掩埋在大石头之中的深坑有关。
到底会是什么呢?
一探头,蔺相如顿时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