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憙离开皇宫,骑马回府。
七剑士跟随着他。
屈憙这个级别的大臣,以三朝元老的资历,都是坐软轿出行。
但他从不坐软轿,他害怕软轿坐软了他的身子骨。
历经三朝,在朝堂之,屈憙是出了名的硬钉子,谁碰谁流血,恶名在外。
屈憙还是一个人们认为没有德行的人,吃喝嫖赌样样能行,常常夜宿烟花柳巷,甚至到了朝堂还散发着青楼的脂粉味。一辈子也没有娶妻纳妾,所以,他就是孤人一个。如果说有亲人的话,也就是他养的一群孤儿。
朝堂之,屈憙在所有大臣中都是一个例外,没有读过几年书,也没有参加过几次战争。可太皇对屈憙却有过一句评语,“屈爱卿虽文武末流,却能抵我帝国十万大军。”
没有人知道太皇这句话的隐喻,也没有人敢追究。
大臣们都骂屈憙是太皇从北方大漠捡回来的一条狗。
屈憙也自诩就是太皇的一条狗。
传说屈憙在北方大宁国做了十年的小买卖,就是那十年,帝国崛起,并将古月族赶回北方大漠,不敢南下。
屈憙的经历在大臣们的眼中始终是一个谜,谁也猜不透。
就是当今的皇帝赵朴闻到屈憙身散发出的脂粉味,也只不过轻描淡写的说一句,“屈爱卿,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屈憙也只是回一句,“皇,这太平盛世,我一个孤人,也没有一个去处。走着,走着,听着那些小曲,也就偶尔放纵放纵。”
最有意味的是,屈憙居然持有太皇赐予的玄铁剑,玄铁剑出,斩妖除魔,拥有先斩后奏的特权。
可在朝堂的大臣们眼里,屈憙就是一个小混混。
他们就是看不透这个小混混,也看不起这个小混混。
人们时时会忽略他的存在,可他却是元老级别的人,很多人都想不明白,因为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
朝堂议事是关系帝国兴亡的大事,可屈憙常常是半睁眼半闭眼,甚至是半睡。
但如果招惹他,就一定会被他咬死。
人们都避着他,暗地里骂他就是一条恶狗。
最让人猜不透的是,他凭什么会拥有玄铁剑?
所以,他最有可能就是人们害怕的那个人,执掌暗夜台的人。
可这仅仅只是猜测之一,朝堂之,暗夜台是一个虚无的存在,是皇帝的底牌,只听命于皇帝一人。皇帝怎么会把这样的权力交给屈憙这样不起眼的人呢?因此,没有人相信屈憙会是那个暗夜里的‘巨影’。
那么,屈憙凭什么哪样低调地嚣张呢?低调可以装,但嚣张是要有资格的,并且是嚣张了皇帝都不管,要说没有原因,谁信呢?于是,有了另一种传说。
传说从太皇始,屈憙就掌握着一支随时可以为太皇调动的奇兵。而且还为太皇找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拥有平定天下的“乱世秘方”。屈憙是为太皇立下不朽功勋的人,只不过那些事都是不能说的秘密。如若不是屈憙找到了‘乱世秘方’,就不会有大棠帝国的崛起。甚至有内侍看见太皇和屈憙称兄道弟。
也就是这些传说害了屈憙。不论他如何低调,人们都说他是伪装。朝堂之,莫明其妙的把他当作敌人,所以他一直都显得孤立和孤独。
但人们也把屈憙没有办法,他就一个孤人,皇帝赏赐的若大的府邸就住着一群孤儿,这样的人,你能拿他怎么办呢?
一个人吃饱,全家不管。
那些孤儿,有的喊他父亲,有的喊他爷爷,有的喊他老头,完全就是乱套的一个家庭组合。
屈憙全身下除了缺点,似乎找不到什么可以称颂的优点。
在朝堂之,大臣们甚至不屑与屈憙站在一起。
半夜的永安帝都,除了那些灯红酒绿的去处,都安静了下来。
屈憙的马蹄声和七个剑士的马蹄声,在帝都大街的青石砸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声音,声音里透出杀气。
回到屈府,屈憙直接进了书房,取下了挂在墙的玄铁剑,开始擦拭,擦了一遍又一遍,玄铁剑露出逼人的寒光,其实根本不用擦,可他还是擦。
这把闲挂着的玄铁剑就像他自己,闲挂了许多年了。
屈憙对着玄铁剑自言自语,“天生万物而各有其妙。每一枚闲子都有他自己的使命,可终究是闲着好啊。我要早死了多好,一切就都跟我没有关系了。可我又死不掉,死不掉自然不敢忘掉自己的使命,这也就是命啊!”
冷若冰这时走进来,“父亲,你这是在跟谁说话?”
“人老了,自己唠叨。把家里的人都召集起来,我有话说。”
“父亲,全家人都在等你吃饭呢。你知道,你不回来,家里人是不会吃饭的。”
“我忘了,你怎么还在家里,没有去连山?你真见了仇寻诗的那个什么‘太虚’吗?有没有一种可能,它就是‘乱世秘方’?”
屈憙头都没抬,专心擦剑。
“要去了,我正是来与父亲辞行。是不是‘乱世秘方’不敢说,总之那个力量简直就是天人。”
“那就一起吃饭,然后再去。如果得不到我们要的‘乱世秘方,’就杀了仇寻诗。”
“父亲,恐怕没有人能做到。”
“研究他的弱点。世间之最强,必有其最弱之处,从最弱处杀他。”
仇寻诗把杀人说得没有任何的情感温度,就像是说一件无关紧要的闲事。
“哦。”
冷若冰在屈憙面前就像是一只温柔的猫。
“听父亲安排。”
屈憙放下剑,到了厅堂,他的家人们都等着,有的喊父亲,有的喊爹,有的喊爷爷,完全就是一个秩序混乱的世界。
“今天吃了这饭,你们都走吧。我们从此互不相识,今夜算是诀别。”
屈憙的家人们不知道屈憙的话什么意思,但都感觉到一定是出大事了,而且是天大的事。
屈憙看向冷若冰,“从连山回来,如果我的尸体还在,买口棺材,随便找个地方,把我葬了,不用立碑。”
冷若冰哭了起来,“父亲,这是怎么了。即便你真的死了,我们都是你的孩子,我们怎么能离开你呢?那,我们不是猪狗不如吗?蚂蚁尚且记恩,如果没有父亲你,我们早死在那里都不知道呢。”
“人生终有一别,或许,至今夜,我们的缘分便尽了。”
冷若冰哭得更厉害了,“父亲,人生大事,无非生死二字。即便是死,哪又何妨?我们陪着父亲便是。”
一种亲和爱的温馨从屈憙的心中升起,屈憙的眼里也掉出了两滴温暖的泪,一个朝堂的人们认为最绝情的人,也会流泪。
“是谁说过,不相识便不相守,不相守便不相念,我们终要离别。走出这屋子,不要说我们相识。天亮过后,我在世间的使命就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