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刚刚转过身,正待迈步出门,却忽然被姬无影那肥胖沉重的身躯狠狠撞了一下。
瑾瑜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她回过头看着一脸懵逼的姬无影高声怒斥道:
“大胆!姬无影,你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女图谋不轨?!”
姬无影知道是曾宽在背后偷袭,但此时却是有口难辨,憋了半天他才扭扭捏捏地说道:
“莫要诬陷本监。瑾瑜姑娘怎会不知?纵然本监心有余,然力却不足,此举岂非徒劳……”
“无稽之谈!”
瑾瑜心知自己方才一时情急才口不择言,一个太监怎会想那龌龊之事?但此刻她听见姬无影的自辩之词却是如此的满含深意,立刻又红着俏脸喝道,“什么叫心有余,力不足?!”
“这……本监一时口误,瑾瑜姑娘莫要往心里去。改日,本监定当略备薄礼,登门谢罪。”
姬无影自知理亏,只是一味讪笑。
他并不是惧怕瑾瑜,只是那个动则便会砍人的皇后实在没必要去招惹。瑾瑜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却能服侍皇后五年之久,岂是等闲人物?
“哼,不必了。瑾瑜区区一介坤宁宫侍女,怎能受得了姬监的大礼?”
瑾瑜自是气愤难平,胸脯不断上下起伏。
她素知这个姬无影仗着是梁成的干儿子,平日在宫里横行惯了,但万万没有料到他竟敢对自己如此无礼。
“瑾瑜姑娘过谦了,这宫里谁不知道?你在皇后娘娘眼里那可不是一般人。”
姬无影还能听不出瑾瑜话里话外的意思?于是趁势恭维一句,说罢往前紧走两步便要送她出去。
曾宽在后面听着话头不对,刚想再挣扎一下,正巧此时一个太监不慎,竟将手指伸进了曾宽的嘴里。
曾宽心知机会难得,张口便咬。
那太监立时吃痛,“哎哟”一声猛地把手缩了回来。
“人在呢!”
一声呐喊被曾宽灌注了倾囊之力。
由于没割,曾宽的嗓音高亢洪亮,再加上情之所至,所以这一声在满是尖声细语的太监堆里辨识度极高。
瑾瑜闻声一把推开姬无影向他身后走去,曾宽此时也奋力挣脱束缚站起身来,他看见瑾瑜之后激动之情更是溢于言表:
“瑾瑜姐姐,皇后娘娘有何吩咐?小人这就跟你过去。”
“你怎么在这里?方才我到处找你,姬监还说你不在此处。”
瑾瑜皱了皱眉头说道。
“我一直在低头洗刷碗筷,不曾听到。”
曾宽捂着流血的手,眼睛却微微眨了一下。
“哦,既然如此,那你跟我来吧。不知姬监方便吗?”
瑾瑜会意,回头看着姬无影说道。
“既是皇后娘娘有吩咐,自然是方便。”
姬无影顿了顿,又假装和蔼地拍了拍曾宽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宽子,别嫌本监唠叨,能伺候皇后娘娘自是你的造化,不过她老人家这几日心情不佳,你记得要小心说话。”
“谢姬公公叮嘱,小人记下了。”
曾宽点头致谢,随后跟着瑾瑜和两名婢女走出了御厨。
待几人行至僻静处,瑾瑜屏退了左右这才对曾宽说道:
“那姬无影为人阴险狠辣,连我都惧他三分,你却招惹他干嘛?”
“瑾瑜姐姐明鉴,还不是因为小人早上伺候皇后娘娘太费精力,以致睡误了时辰,他才故意刁难。”
曾宽委屈地说道。
“你倒是会说话。”
瑾瑜白了他一眼。
“哪里,跟姐姐相比还是相形见绌了。您方才那句‘无稽之谈’才叫一语中的。”
曾宽半是恭维半是调侃道。
“刚夸你会说话转头就开始胡言乱语。”
瑾瑜略一思索脸颊之上便顿时腾起两朵红晕,为了掩饰尴尬她急忙伸手拿出一个小方盒说道,“对了,皇后娘娘让我给你送几颗润喉糖,给你保养嗓子。”
“多谢皇后娘娘和瑾瑜姐姐惦记,小宽子谢过了。”
曾宽急忙施礼。
“小嘴儿真甜,记得明日一早去坤宁宫点卯。”
瑾瑜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曾宽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块石头也算落了地。
方才那句调戏之语是曾宽故意试探瑾瑜的,而她的反应也恰恰给了曾宽足够的心理安慰。
看来皇后还真是好我这口儿,明天可得卖卖力气,再给她整几段脍炙人口的……曾宽心里想着,脚下不停,回到住处找块破布简单包扎了一下手上的伤口。
掌灯时分,同屋的另外两名小太监也陆续回来,他们平日与曾宽相处得还算不错,估计也是总被姬无影欺压的缘故,三人慢慢学会了抱团取暖。
“唉哟!曾宽,今天侬可真够悬的!瑾瑜姑娘要是晚来一步,估计侬小命就难保喽。”
一个唤作蔺炎的小太监进门便坐到曾宽床上说道,一口吴侬软语听起来软绵绵的,倒是跟本人的气质很搭。
“我早就说过,曾宽面相不凡,定能逢凶化吉。别说姬无影了,就是坤宁宫里常以杀人为乐的那位不也没把丫怎么着?”
另一个名叫陆丙的小太监也上赶着说道。他祖籍幽州通县大厂,一嘴“幽腔”听起来别具风味。
“哎,你们说皇后娘娘究竟有何隐疾?否则没道理天天杀人吧?”
曾宽心头一动,把几人聚拢起来问道。
“嘘!掉脑袋的事情侬还是少打听为妙。”
蔺炎竖起食指放在嘴边说道。
“咳,虽说这事儿在宫里犯忌讳,不过在下不才,倒是略知一二。”
陆丙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昂首说道。
“侬比阿拉入宫还晚,怎么可能晓得啦?”
蔺炎白了陆丙一眼,兰花指一翘,口气尽是不屑。
“切,那是你丫消息不灵通。我大哥陆乙……”
陆丙刚想爆料却被曾宽伸出残手打断道:
“等会儿,你叫陆丙,你大哥叫陆乙,那请问陆甲是谁?”
“我爹啊。”陆丙答道。
“敢情你们家排序的方式竟如此的思路清奇?”曾宽惊道。
“你管呢?我爹不识字。”
陆丙愤然,随后接着说道,“我大哥陆乙在会宁宫凌妃处当差,当然啊,他也是道听途说,说皇后娘娘之所以积郁成疾,是因为自打她嫁给当今圣上之后,这将近二十年来竟一无所出。”
陆丙瞅了瞅四下没有外人,这才小声说道。
“瞎讲。那晴川公主难道不是皇后娘娘亲生的?”
蔺炎嗤之以鼻。
“你丫以为呢?”
陆丙嘴角一咧。
“自古以来生不出皇嗣的娘娘多了去了,也不至于这样吧?”
曾宽在旁边插嘴道。
“咳……所以这接下来,就牵扯到真正的宫廷隐秘了。”
说到这里,陆丙回头看了一眼外面渐重的夜色,声音陡然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