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地,一位身材魁伟、相貌忠正的中年太监迈步走了进来。
原来是一位叫春的太监……曾宽看到来人之后躬身便拜:“在万大家面前岂敢称宽公公?尚膳监监工曾宽,见过万大家。”
万春急忙上前搀扶,并借机拉着曾宽的手一同落座。
“咱家早就对宽公公有所耳闻,只是一直没有机缘照会,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凡响。后生可畏啊!”
万春毫不吝啬夸赞之词,更是没有一丝高高在上的架势。
“万大家谬赞,小人诚惶诚恐。”
曾宽一再拱手致谢,“不知万大家此番唤小人前来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这不是昨日听闻皇后娘娘亲自指派了一位监工来掌管御厨房嘛,咱家便想请宽公公来这内侍监把调令和委任状签押一下,下面人也好整理入册。”
万春微笑着答道。
“万大家真是客气。不过,区区签押之事命人知会小人一声便可,何敢劳烦万大家亲自交代?”
曾宽礼貌地问道。
“哈哈!当然了,咱家主要还是想着能跟宽公公这种少年才俊见上一见,联络联络感情,以后都在宫中行走,免不了要互相照应。”
万春说道。
“如此说来,自是应当。不过因坤宁宫和御厨房事务繁忙,小人未能先期拜会,在此特向万大家赔罪。”
曾宽说完便要起身施礼,却被万春按住了手臂。
“宽公公不必拘礼,此处也不是什么正式的场合,你我只当是闲聊便可。”
万春低头一笑,随后又故作神秘地说道,“除此之外,咱家今日特为宽公公备了份薄礼,还望笑纳。”
说罢,随着万春一声咳嗽,外面马上有人押上来一个衣衫破烂、满身伤痕的囚犯。
“这是何人?”
曾宽惊声问道。
“宽公公怎么如此健忘?”
万春诧异了一番,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此人名唤吴贵。咱家已查实,当初便是他受姬无影的嘱托临时调派宽公公去往坤宁宫当差。如今看来,这结局虽令人欣慰,不过其心可诛。始作俑者姬无影既已服刑,咱家今日特将此人交由宽公公处置。”
“这……”
头回听说,还特么有这样送礼的……曾宽听完顿觉骑虎难下,片刻之后他才试探着说道,“万大家也说了,小人侥幸并未让奸人如愿,况且此人也只是受姬无影之托而已,本身并无恶意,加之小人看他已受了不少皮肉之苦,不如便小事化了吧。”
“这如何使得?”
万春脸色突然一沉,“宽公公年纪尚轻,来这宫中也时日不多,有些事情自是不知其中利害。说得难听一些,我等身为太监,虽不能享受娇妻美妾、子孙绕膝的人伦之乐,却也绝不能忍受这平白无故被人算计之苦啊。试想,我等若不能以血还血、手刃仇敌,那还有什么人生乐趣可言?传将出去,岂不落得个软弱可欺之名?”
死太监,果然都是心理变态之辈……曾宽以手扶额:“那万大家的意思是?”
万春闻言,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抬眼说道:
“依咱家之见,先把他丢进慎刑司,各种刑具都尝试一遍再说。当然,若是宽公公觉得这样太过于残忍,那给他来个痛快的也未尝不可。放心,咱家定会做得人不知鬼不觉。”
嘶~介尼玛不是给我递刀子吗?!
曾宽暗骂一句,然后连忙摆手:
“万大家说笑了。人命关天,岂可儿戏?”
“宽公公是不愿还是不敢?”
万春也不气恼,只是微笑着问道。
“二者皆非我本意。”
曾宽看着他坚定地说道,“万大家若是有心,将他逐出宫去,小人便念着这份儿情了。”
“哈哈,既然宽公公发话,那有何不可?”
万春欣然应允,可是随即又眉头一皱,“不过,如此一来,宽公公以后在宫内行走可要处处小心了。”
“恕小人愚钝,万大家这话的意思是?”
曾宽心知肚明,今日之事绝不可能善了。
“这样,咱家看宽公公也是心思澄澈之人,便明说了吧。大家何其有幸,能得圣上和皇后娘娘赏识,起早贪黑地在这宫中尽责,如若不能相互握着点儿把柄,那日后共起事来,总觉得心内不安呐。”
万春嘴角一扬,声音却陡然阴沉了许多。
“万大家的意思是……只要是有头脸的公公,以后想要做得安稳,都须纳上这投名状?”
曾宽诧异道。
“投名状?呵呵,宽公公若是这么理解也可以。你要知道,但凡在这宫里能混得上一官半职的,哪个身上没点儿黑料?”
万春倒是直言不讳。
“那照万大家所说,这宫中岂不是早已人人自危?”
曾宽反问道。
“哼,人人自危便是人人不危。”
万春轻哼了一声。
这特么不就是负负得正嘛……曾宽暗骂一句:“那小人想知道的是,司礼监的龚秉笔是否也有把柄落在旁人手中?”
“嗯?”
万春闻言不禁一愣,“没想到宽公公入宫不久,已经跟龚秉笔打过交道了?”
“没有,只是听闻。”
“哦。虽说那龚秉笔性子执拗、不拘于俗,不过宽公公岂不知‘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之理?”
“万大家所言甚是,小人受教了。”
曾宽说罢一拱手。
“说了这么多,不知宽公公对此人作何打算?”
万春指着跪在地上的吴贵问道。
曾宽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那吴贵此时也正在抬头打量自己,他的目光中似有怨恨,但更多的还是恐惧。
曾宽心内稍定,虽说“近墨者黑”,但他倒想看看,自己这捧清水最终能抵得过多少墨染。
打定主意之后,曾宽站起身再次施礼:
“万大家尽可任意施为,只是小人断不敢再建言。”
“哈哈哈哈!”
万春闻言一挥手,命人将吴贵带下去,然后也起身说道,“咱家自打年少入宫起,也是一路坎坷前行,深知宽公公能有如此胆色实属不易。既然宽公公能秉持初心,那咱家也不强求,毕竟前路漫长。不过,方才你我二人的交心之语切不可外传,以免徒生事端。”
“自然,还要谢过万大家以实相待。”
曾宽答应着,忽然眸光一闪说道,“不过,小人尚有一事想要请教万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