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之中,贾蕴高坐在一张虎皮交椅上,条案上摆放着红色军令,笔墨纸砚等物。
下方的椅子上坐着各营的都督,神情皆是肃穆,至于曾国藩等人则在帐外听命,如今的大帐内,全都是勋贵。
贾蕴看着堂下的十二位都督,心中甚是满意,这些人当中,基本也都是有爵位之人,其中也有伯爵,与贾蕴同级,若是不给贾蕴脸面,寻个理由推脱,他还真是没办法。
沉吟片刻,贾蕴开口道:“诸位都督,承蒙陛下恩赐,本官以不及弱冠之龄高居京营节度使,诚惶诚恐,若是干不出一番事业,那是有负圣恩,还望诸位鼎力配合。”
堂下几人闻言神情自若,不过却是避而不答,倒是王乾环顾一圈,开口道:“不知贾大人有何安排?”
贾蕴看了看王乾,开口道:“诸位与贾家也都是世交,按理来说都是我的长辈,既然是一家人,那我也不必藏着掖着,本官虽是贾家人,可对京营却不甚清楚,倒是丢了先祖的脸面,不过也不要紧,本官欲在京营搞一次大的演武,也好让本官瞧瞧京营的实力。”
众人一时间沉默下来,贾蕴先是表明他的态度,武勋乃是一家,又言明贾家先祖,无非是在提醒京营原本就是贾家掌控,最后又说搞什么演武,恐怕这才是重点吧!
三大总兵官并未言语,倒是其他都督开口问道:“不知伯爷打算如何演武,还请伯爷示下。”
贾蕴看了看开口之人,沉声道:“既然是本官要了解京营的实力,自然是越全面越好,我意,京营十二营,轮流演武,兵册账簿皆要重新记录,一样也不能落下。”
听着贾蕴的话,众人神色一变,若是演武也就罢了,可这兵册账簿全部要重新记录,这不是要查他们个底朝天。
冯疾当场面色铁青,冷声道:“贾大人,京营十二营总共近八万人马,若是每营都要演武,本就是费时费力之事,再加上兵册账簿,样样繁琐,这般搞头,还不晓得要猴年马月,如此劳师动众,怕底下的人怨声载道啊!
其余人等见冯疾“述”其利害,也跟着附和起来。
贾蕴置若罔闻,说什么底下的人怨声载道,无非就是警告贾蕴不要闹的太过分。
顿了顿,贾蕴看着堂下激动的众人,开口道:“诸位世叔、世伯,你们也不必紧张,本官对于军营的事还是晓得一二的,此次本官只是要了解京营之事,若是有空缺,该补上的补上,也不值什么大事,难道本官还能追究诸位叔伯的过错?”
对于众人激烈的反应,贾蕴心知肚明,正如贾蕴所说,他对军营里的事还是晓得一二的,无非就是吃空额、榨兵血的事罢了。
京营兵丁的俸禄比一般兵丁起码高上一倍,其空额的银子可不是小数,自然会有人动心。
听着贾蕴的话,众人皆是一怔,这既然要查京营的事,可又不会处置他们,这到底是何用意。
牛继宗蹙了蹙眉头,开口道:“贾大人既然称我们叔伯,那咱们就是一家人,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见牛继承询问,贾蕴晓得他们的反抗心里弱了下来,毕竟贾蕴说的不错,堂内的这些人按理来说确实是他的叔伯辈,打打感情牌,总归是好些的...........
贾蕴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倒也没什么,京营演武,自然是检校各营,当然了,若是演武不佳者,自当受罚,该退的退,该升的升,有能者居之罢了。”
顿了顿,贾蕴补充道:“当然,诸位都督不在其列。”
众人也不是傻子,贾蕴的目的不正是打算打散他们各营的编制,什么有能者居之,左右一张口,还不是贾蕴说了算。
至于填补之人,京营中那么多国公府旧部,若是升了职,还不是念着国公府的好。
沉寂片刻,牛继宗开口道:“贾大人,未免过了吧!”
狗急了还跳墙,似贾蕴这般逼迫,不怕他们手下的人闹出事来?
对于此,贾蕴心中有数,他确实担心这些都督煽动手下的人闹事,到时贾蕴身为京营节度使定然第一个受责罚,说不得群情汹涌,贾蕴这个京营节度使没上任几天就被撸了下去。
不过,贾蕴对于目前的局势也有所把握,首先贾蕴是帝党,深得圣眷,这毋庸置疑,其次,贾蕴虽烦扰太上皇招婿一事,可福祸相依,此事对贾蕴也有利处,那就是贾蕴成了太上皇的女婿,这消息都放出来了,绝对是收不回去的,下面的人动起了太上皇的女婿,仔细一算,这是两头都得罪了....
堂下众人即便如何反感贾蕴,那也是不敢随意对贾蕴动手,除非是得到太上皇的授意.....
而且,贾蕴占着国公府承爵者的身份,京营中不少将校都不会起什么抵抗心里,若是撺掇手下之人闹事,那也不会闹大起来。
总而言之,贾蕴占尽先机。所以贾蕴的手段不会温和,打算快刀斩乱麻。
何况,贾蕴并未对他们赶尽杀绝,都督之位留下来了,军营里的龌龊之事也都不予追究,就是准备把他们手底下的将校换上一遍罢了。
面对牛继宗的质问,贾蕴开口道:“不过是例行军务罢了,倒谈不上过分。”
面对贾蕴不带一丝商量的语气,牛继宗等人互相看了一眼,倒也不好下决断。
话虽这般说,可总有暴脾气的人,只见冯疾冷着脸起身道:“贾大人既然下了军令,吾等尊令便是,本伯爷还有军务在身,就此告退。”
说着,冯疾便起身离去,其手下的三名都督犹豫片刻,也随着他离去。
贾蕴见状也不阻止,静看着冯疾等人退去。
剩下的牛继宗与王乾等人面色犹豫起来,这若是甩袖而去,不是相当于与贾蕴翻脸,虽然轻视贾蕴是个小辈,可到底也是宁国公府的当家人,是奉圣命接任京营节度使,可不好翻脸。
见还剩下八个总督,贾蕴心下大缓,说实话,贾蕴将各营的将校打乱看似是针对他们几位总督,可实际却不以为然,主将没变,许多事也就没什么变化,毕竟各营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自然没逼到绝境,自然不会让他们鱼死网破。
随后贾蕴和善地对着众人说道:“好了,本将军军令已下,诸位回去各自安排,不过在此之前,本次京营演武,本官手下人手不够,诸位都举荐几位青年才俊上来,在旁协助。”
牛继宗等人闻言眼神一动,举荐人手,还是青年才俊,这一说法,倒是有趣的很.........
“贾大人,举荐青年才俊,这倒不成问题,只是京营演武,还是选些老道之人在旁协助为好。”王乾若有所问的说道。
贾蕴摆手道:“倒不妨事,此事也是历练,更何况,陛下最喜欢青年才俊,若是干得好,本官再向陛下举荐。”
众人闻言皆是神色一震,大乾朝开国近百年,他们这些开国武勋落寞不少,除却家中子弟不上进以外,最为关键之处是天子有意压制武勋一脉。
别瞧京营十二团营的坐堂官都是武勋一脉,可也仅限于京营,毕竟京营之事太上皇极为看重,故而天子不敢妄动京营。
至于其他地方,例如各省驻军或者禁军,这些武勋的势力逐渐消散。
正因为如此,许多勋贵府邸都是有爵位而没有实权,先前的贾府也正是落到这一窘境。
照贾蕴的说法,这是天子打算重用他们的意思。
虽说武勋都亲近太上皇,可太上皇毕竟年龄大了,他们也总该为家族做好安排,贾蕴这个提议很适当,说的是招募年轻才俊,那也就是说与他们这些老一辈的无关,政治立场上也无关联,这是天子这边给他们开了一个口子啊!.......
思忖片刻,牛继宗当即表示道:“既然贾大人有令,吾等自然遵从。”
牛继承应下了,余下也纷纷响应。
见此情形,贾蕴点了点头,对着众人开口道:“咱们都是武勋一脉,本官就直言了,此次举荐的是青年才俊,那些飞鹰斗狗之辈就别拿来滥竽充数,这些人本官有大用,日后说不得就是军中的中流砥柱。”
“大用”、“中流砥柱”,这才是吸引牛继宗等人的地方,看起来,贾蕴是在拿这些当成京营演武的筹码,让他们安分守己。
沉吟片刻,牛继宗开口道:“大人放心,吾等定当举荐青年才俊。”
贾蕴见众人都应承下来,心里也就彻底放了下来。
正此时,下方有人开口道:“那冯都督那边?”
贾蕴闻言淡淡道:“既然冯都督军务繁忙,那也就是不劳他大驾了。”
听见贾蕴这话,众人哪里不明白,这是打算将冯疾等人踢了出去。
王乾眼神动了动,开口道:“贾伯爷,好歹都是武勋一脉,倒不必如此。”
贾蕴自然知道冯疾等人也都是武勋,可这又能如何?
虽然贾蕴目的是收拢武勋一脉,可似冯疾这等没有分不清局势就与贾蕴翻脸的猪队友,他还真不需要,别说冯疾,若这些武勋都是如此,贾蕴也不打算收拢他们,即便京营闹出了事,丢了京营节度使的职位又能如何?
崇明帝早先就让贾蕴放手去干,而且自己还有国公府护着,大不了就是回府待着,伤不到性命,总好过带着一群猪队友为好。
贾蕴早就打算一个大棒一颗甜枣,先前不带一丝商量的语气,这也是在考量这些未来队友的气量,很显然,冯疾等人不适合做队友,在贾蕴看来,冯疾显然就是身居高位惯了,眼高于顶,见贾蕴那身份压他就气不过,似这等队友,早晚被他害死,还不如一早便踢了出去,至于他京营总兵官的身份....呵呵呵.....
面对王乾的劝说,贾蕴开口道:“诸位既然留下,那就是自己人,说句不好听的,冯都督可有曾将本官当做是武勋一脉?”
王乾等人皱了皱眉,一时之间也不好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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