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与埃林和安德鲁一起做着今晚聚会的准备,五点左右,陆续有人到场,六点刚过,戏剧社的一帮人带着放映机和卷起来的银幕进了门,不用特别宣布开始,新来的人自动加入聚会的氛围中,夜色渐浓,咖啡馆内愈发热闹,甚至在门外都摆上了椅子。
巫师们终究还是喝上了酒,这是埃林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同时准备的还有醒酒的汤剂,她一眼看中了维罗妮卡,知道她是管事的人,便把装着汤剂的深色玻璃瓶塞给她,嘱咐她要“担起责任”。
汤剂确实起了作用,在社员劳伦斯因为划拳失利被一连灌了好几橡木杯的酒,怒而踩上板凳时,装满汤剂的玻璃杯看准时机飞到他嘴边,灌了他一嘴,劳伦斯的红脸立刻变成了菜色,理智的光芒重新闪烁于眼中,不过他本人多半宁肯不要。
“显然,巫师也没办法一直保持清醒。”杜尚对埃林说,接过了她送来的咖啡。
埃林耸耸肩,“幸好我早有准备,对了,这是最后一杯了,喝太多咖啡对身体不好。”
埃林坐回柜台后面,柜台一角放着放映机,摄影机对面墙上的银幕已经展开,这两者间的桌椅都被或往左或往右地挪开。
杜尚和维罗妮卡以及戏剧社的几人结束了一个关于林中女妖和水泽仙女打起来谁能赢的话题,维罗妮卡对他提醒道:“现在放花絮吧。”
杜尚站起来,正准备过去……
“还有,我坚持我的观点,林中女妖显然更强。”维罗妮卡补充道。
“哦?我还以为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林中女妖抵抗不了水泽仙女的幻术,它会在‘自愿’走进水底后溺死。”
“那是因为你不承认女妖的尖啸可以破除幻术,但我们都知道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
“首先,什么叫可能性……”
又是一番论辩,他们俩谁也没说服谁,威廉看不下去了,站起来说了声“我去放花絮。”便向柜台走去。
格伦达拍的制作花絮杜尚也剪过一遍了,去除了一些无聊的,或者有可能暴露她巫师身份的片段,剩下的都是一些有趣的场景,不一会咖啡馆里就变得笑声不断,因为没有位置而只能坐在外面的人也挤了进来,或是扒在窗口往里敲,在路人眼中,这一定是副相当奇怪的景象。
在场最为震惊的还是埃林,她现在才知道占了这么些地方的放映机和银幕是干这个用的。
像相片一样,不过是彩色的,而且能动,这就是维托他们在做的事……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银幕,手里又擦完了一只玻璃杯。这就是电影吗?她还是有些不明白,只能看出画面中的众人像是在进行某种协作。
“刚才发生了一件事,”银幕上,格伦达低头看着镜头说,她又把头抬起来,镜头拍着她的下巴,随后她旋转了摄影机,画面中出现了奈特蹲在地上的背影。
“奈特用了艾伯特的幸运粉底,然后突然不会做表情了。”她在画面外解说道,能听出她在尽力装得正经,“当然,这对于奈特先生的演艺事业肯定是一次巨大的打击,现在让我们采访一下奈特先生,看他如何评价这件事。”
“去你的!”奈特喊道,格伦达绕到他侧面,于是奈特也变了蹲着的方向,始终背对着她。
“观众朋友们,想想奈特一脸冷冰冰的样子,这还不够被载入史册吗?”格伦达一边说一边笑,伸手去扒他的肩膀。
咖啡馆中,人们哄笑起来,不管是奈特还是格伦达,脸都烫得仿佛能烧开水,维托笑得很开心,装作老气横秋地说:“年轻真好。”
花絮放完,立刻有人喊道:“再放一遍吧!”
“威廉先生,再放一遍!”
威廉看着杜尚,杜尚自无不可地点点头,于是咖啡馆中银幕又再度亮起。
无声地打了个水嗝,杜尚靠在桌子边缘,维罗妮卡在一旁喝汤剂。
“不是吧……”杜尚吐槽道。
“嘶……这东西……”维罗妮卡眯眼皱眉,“有点反胃,但想法变得清晰了,来,我们继续。”
杜尚果断跑路,“我先得上个厕所,”他说,然后扭头招呼维托,“走,上厕所去。”
咖啡馆里没修厕所,两人只能晃到这条街的公厕去,豆蔻街里半是民房半是店铺,此时民房皆是大门紧闭,各种店铺也都关门了一多半,走在略显空旷的石砖路面上,回头看一眼,杜尚才发觉每日阳光确实热闹得和周围不像是同一种画风。
“不会有人告咱们扰民吧?”
“想多了。”维托说,这是实话,因为周围的邻居和这一带的警员都知道他是巫师,而戏剧社的人里也有穿着传习庭长袍的,因此不仅没人告,告了也没人管。
杜尚也只能心情复杂地享受作为巫师的这种特权。
从公厕回来,每日阳光外的街景有了变化,一辆漆黑的飞车停在路边,光滑的表面一半映出灯火通明的咖啡馆,一半映出夜的黑暗,芙洛博雅站在有光的那边,穿着露肩的晚礼服,裸脚踩着高跟鞋,赤色长发一如既往地令人惊艳,门口的人们认出了她,纷纷向她行礼。
“嗨!”杜尚隔着一段距离向她招手。
芙洛博雅眨眼间看了过来,自博物馆之行后,这还是她首次现身。
见他们走近,芙洛博雅笑了笑说:“看来我穿得有些不合时宜。”
杜尚说:“时宜就是怎么开心怎么来。”
“那我更该把它换掉了,世界上哪有人喜欢穿高跟鞋?”芙洛博雅说着,打了个响指,白光一闪,她身上的衣物就变成了黑色的羊毛衫,与带褶的及踝长裙,高跟鞋变成了带一截短跟的棕色皮鞋,妆容依然精致,日常感与优雅融于一身。
“我们进去吧。”说着,芙洛博雅向他伸出了左手。
杜尚看着她的手,又和她对视一眼,明白了过来,不禁扯了扯嘴角。
“咳咳,那我先进去了。”维托说着便先进了门,杜尚则右手握拳,屈肘放于身侧,维罗妮卡的左手环了上来,随后与他一同走进咖啡馆。
杜尚想说话,但这种姿势下一偏头就会变成亲密的耳语,于是他只能目视前方道:“上次的事怎么样了?”
“别提了,”芙洛博雅用受不了似的语气说,“今晚就让我单纯地为你高兴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