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洛博雅不置可否道：“很多生存必需设施的拆除都被延后了，这是因为他们的人口远远超出了自然能够承载的量，因此他们一边改造环境，一边限制人口增长，计划在人口减少后再行拆除。”

“最后拆掉了？”宁福问。

“没有，”芙洛博雅说着，“他们的人口确实大为减少，几十年的功夫就变成了原来的十分之一，环境也大为改善，等到时机成熟，他们开始投票决定是否拆除超级农场，结果最后有六成的票数都投给了不拆。”

宁福皱了皱眉头，“这是后悔了？”

芙洛博雅拿水杯喝水，这堂课杜尚也上过，便代为补充道：“是因为年轻一辈不再像老一辈人那样恐惧科技了。”

她点了点头，放下水杯，“这次投票刺激到了很多人，他们认为这会是一场新轮回的开始，当老一辈尽数死去，年轻一辈就会重新发展科技。”

“不好吗？这是新的开始。”

“他们认为，科技注定会带来痛苦，这条路已经被‘证明’走不通了，”芙洛博雅说，“因此，他们不能让子孙后代再犯一遍相同的错误。”

“所以？”

“所以他们举行了公投，从今往后，禁止任何人以任何手段生育后代。”

“哈？！”

她一时控制不住音量，眉毛皱起，像是在说：“怎么可能？”

“这是我听过最蠢的事，”宁福说，“一个强大的种族投票决定灭绝自己，你别告诉我这投票通过了。”

芙洛博雅说：“投票通过了，有七成的支持率。”

“老天。”宁福倒在了靠垫上，一会儿后，她问，“为什么？”

“大部分年轻人根本不在乎能否生育，即使没有这个投票，他们的生育率也低得可怜，”芙洛博雅解释道，“很多人直接弃权了，投反对飘的人里，大部分反倒是给拆除农场投赞成票的人，他们热爱传统的家庭生活，难以忍受禁止生育。”

“等等，你是说弃权？”宁福难以置信道，“这种问题他们都不关心吗？他们不在乎自己是否能生育？也不在乎文明是否灭亡？”

“先导者的身体结构和人类很像，分娩对于他们的女性就和对于人类女性一样痛苦，”芙洛博雅说，“而仍在运行的诸多设施可以让他们终身无需劳动，自然也就不需要后代的供养。”

这种思想超出这个时代太多，杜尚因为有前世的经历，倒还能稍微理解。宁福却是良久没反应过来。

“难道……”她再次开口，有些犹豫地说，“难道不会孤单吗？”

芙洛博雅觉得好笑似的说：“不能生育，又不是不能有伴侣，而且在孩子的问题上，他们也找到了替代方案。”她顿了顿说，“人类。”

“动物园的？”

“他们被从动物园里放出来了，先导者们试着开发人类的灵智，他们怀着各不相同的目的教导人类，或是抱着将文明传递下去的心思，或只是单纯地用来解闷。”

“我还是难以相信，”宁福说，“他们真的无所谓自己的文明会灭亡？他们可能有厌恶科技的理由，但为什么非要彻底毁灭自己不可？”

“因为在你心里文明毁灭是件天大的事，所以你觉得他们怎么也不该这么选，对吧？”杜尚开口道，“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真的觉得无所谓？”

“可能吗？”

“有什么不可能的，”杜尚说道，“他们有什么必须把文明延续下去的理由？”

宁福一时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