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洛城,金陵的山脉少些,地势平缓,是近南的鱼米乡,山色总是伴着水色。
繁华之下,来往的行人脚步匆匆,倒显冷漠了些,便是市集的叫喊,因厢使的看管,也不像是洛城热闹。
偌大的城,人很多,亦是富饶,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艳丽的夕阳下,这种孤独感愈加强烈,如同那斜入环湖,拉的老长的粼粼红影,让人看不清辨不明捞不着。
一架马车疾驰着,牵的是烈血火马,据说有火麟的血缘,自非凡马脚力,日行数千里亦不费事。
朝起洛城,暮至金陵,或乘奔御风恐也难及。
马车疾驰,偶有路旁行人纷纷躲避,自是见得那马车之,属于杜族的旗帜。
在这方洛城,杜族号千年世家,乃是道法修者,擅符兵,便是寻常道修亦不敢轻易招惹,势力颇为深厚。
想来凡人挡路,被那马车碾死也是不管埋的。
只是偶有听力好的,除却听到那马车驰风呼啸,却也能够隐约听到内里,似有哭声。
是谁在哭?
坐在那样奢华的车撵内归家,又有什么可哭?
夕阳斜暮,总是透着幽幽静意。
除却子午至寅晨,想来也只有这暮红的晚霞将天际烧尽时,大地之才会安静,不自觉的看着那斜阳漫天。
马车很快,偶有帘起,看着窗外的红霞,苏蓁蓁才能判断时辰,想来她们早已离开了洛城,到了金陵。
坐在厢椅另一侧的苏桃桃,则是蜷着身子,整个人缩在角落里,至今一字不言。
苏蓁蓁拉了拉姐姐的衣袖,却罕见的没有回应。
想要说些什么,声音卡在嗓子里,却又不知能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果然,刚才写些什么留下就好了。
这般不告而别,也不知小凡哥哥会不会生气。
轻轻倚着后靠,苏蓁蓁幽幽叹息,亦是无言。两人被迫归往,终是没有见到王小凡最后一面。
那时,苏桃桃百般犹豫,却没有在那屋中久留。
她也担心,若是王小凡归去,恐怕那三名老者会对他不利。
很短的时间,苏桃桃将女子贴身的衣物收好,便也没有带其它的东西。
她将蒸屉续了些水,重热了那些糖包,砂锅内的粥散着温度,她便细心的加了个笼盖,希望粥凉的在慢些。
王小凡的房间清晨便已经归置利落,客厅内早在做饭时,也打扫的一尘不染。
大概……是没有什么需要她做的了。
苏桃桃没让那三名老者乱动屋子,他们自然也不在意,不会为这点事儿闹的不快,只要苏桃桃肯与他们走,谁还会看一个后辈的家什。
最终,临离之际,苏桃桃犹豫着取了张纸,让妹妹研墨,提笔想写些什么。
那时,三名老者才提起精神,看向她手中的纸张,有些微讽,也想看她写些什么。
那支寻常竹枝雕的毛笔凝在半空许久,却没落在纸。苏桃桃看着,想着,眼眸间泛着些柔意,仿佛在看着某人。
她的眉松了又紧,像是六月散云,捉摸不定,却透着好看的韵意。
笔终究没有落下,放回墨砚旁。
苏桃桃起身,木然离开,仿佛提笔之时,已经耗尽了所有心神,那时困倦的她有些发昏。
苏蓁蓁忍着手臂的剧痛,搀扶着她,犹豫着离开。
望着那张不留一字的白纸,三名老者紧张且讽刺的目光也趋于平缓,赞许的点了点头,不再多留。
车轮轰鸣,留下一段如火云霞。
夏风微起,尘土便如天的云,没了痕迹。
离去没有踪迹,便像是没有来过。
苏蓁蓁稍稍又靠近了苏桃桃一些,担忧着,却也不解。
那时姐姐想写些什么?
如同戏文里的情如海,爱无涯?还是装成个坏女人,好让小凡哥哥忘了她,重起一道缘?
车厢并不颠簸,但心情却总是起荡。
苏桃桃渐渐的,又哭了出来,几乎不肯在妹妹面前哭的她,半日内,却哭了三次。
大概是车厢内很暗,让人想睡,气力尽了困了,便会乏,也就没心思守得住情绪。
“我好想他……”
哭着,苏桃桃的气息渐弱,累的睡着了。
苏蓁蓁将姐姐揽在膝,悠悠的替她拭去眼泪,沉默着。
整整半日,只有临睡前,姐姐说了一句话,苏蓁蓁叹了口气,明白这才是姐姐心中的话。
原来并不是那些复杂的情绪,也没有什么曲折的想法,就如同她平日里的笑容,简单纯美。
人生若只如初见
那该多好。
……
……
夕阳,被挡在窗外,没看到多少,便再也不见
人生不可能看见两片重复的晚霞,失去了,便真的没了
就像是印刻在梦中的记忆
那时,也是一片晚霞,残阳如血
临安城外的驿站,洒满鲜血,刀剑光影,偶有映在目光中的,却被一只温暖的手掌遮掩着。
在她的怀中,年幼的苏桃桃才会安心,仿佛世界没有了风雨,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停在驿站外的马车掀下帘子,便也看不到窗外的血意。
这是四海镖局的马车,这次他们保的不是货,是人。
车内有一对母女,那白裙妇人眉目如画,静的像是一朵墨兰。
唯有不久前那些人现身之际,她的眼眸才有些痛苦,虽一闪而过,却像是撕裂心扉。
“苏夫人,就到这里吧。”
马车的镖师李头说道,没什么歉意,却有些不忍。
他很清楚,就这样将这对母女放在这里,她们会死,没有丝毫生还的希望。周围还有刺客跟着,很多。
但这趟镖他不敢在押了,已经没了勇气。
即便那白裙妇人将她所有的银钱给了四海镖局,但依旧架不住这没日没夜的刺客。
仅仅十五日,从淮水到临安,虽离金陵愈远,但刺客从未停止,已经遇了七波,让他手下的兄弟死伤太多。
李镖头自然知道,那些刺客是谁派来的,也听闻过这名白裙妇人与那杜族赘婿杜世美的因果牵系。
但他终究不敢说些什么,金陵杜族实在难惹。
若非已然接标,不能毁了四海镖局的招牌,他们又怎会保那位杜族主母要杀的人,即便对方没有公开身份,只是暗派刺客。
马车内,妇人沉默了会儿,取下发簪子,面镶着玉石,水色很透,应是好的首饰,也是她除了手的银镯子外,最后值钱的东西。
“李师傅若愿行一善,多送我母女二人一程,莺莺不胜感激。便是不愿,也请收下做杯水酒,我母女二人终究也用不到了。”
白裙女子的声音很轻,知晓众人多日恩情,深施一礼,留下簪子,便抱着女儿下车。
她清楚,恐怕她与女儿活不过今夜,但不能连累更多的人了。
见到孤儿寡母,众人亦听闻过这白裙女子的故事,一时血性而起,终是没有让她们离开。
众人稍作商量,李镖头便前去拦住这名唤作苏莺莺的女子。
“我等也非贪生怕死之徒,在送苏夫人您一程,只是……便是在远离金陵,恐怕那位也不会放过你们。”李镖头犹豫道,也不知能送这对母女去哪儿。
等离了他们的护送,潜伏紧随的刺客又岂会任由这对母女离开?
天大地大,被一群死士蛰伏暗杀,她们又有哪里能够为家?
听到镖头众人改意,苏莺莺感动拜谢,揽着年幼的女儿,却是沉默许久。
“最后一程,去金陵吧。”
逃的再远也逃不掉,便去最近的地方。
“金陵杜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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