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府，后厨

一名腰肥膀圆的厨子将两个冷馒头扔在地，讽笑的看着年幼的少女捡起来，顺带狠踢了她一脚。

“偌大的杜府，想找两个破馒头也挺不容易的。”

如他所言，杜府锦衣玉食，便是仆从又哪里会吃冷馒头，伙食比之凡俗人家，不知好几许。

幼小的苏桃桃顾不得疼，赶紧将馒头捡起，似乎听不懂胖厨子的言外意，认真起身道谢后，便连忙跑走。

只留下厨房内众人的讥笑与嘲讽，在说她是个傻子，也说了苏莺莺的坏话。

她不喜欢那里，也不喜欢那些人，但娘亲要吃东西腿才能好，不然总饿着肚子，伤口会更严重。

求别人的施舍，总得道谢，改日帮了劳工补回来。

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这是娘亲教的。

客舍后院，苏桃桃向着一间狭小且残破的房子跑去。

让人难以想象，为何杜府会有这么破的房子？还只有这么一间。

回到屋中，苏桃桃立即奔在苏莺莺怀中，感受着那份熟悉的温暖，不自觉笑开。

苏莺莺已然换了一身麻衣，简单的束着头发，但简朴的装扮，依旧遮掩不住她出挑的容颜，好似水墨，淡然美好，唯让人有些遗憾的是，脸颊的两道浅浅血痕破坏了这份柔美。

“娘亲，有馒头，我等会儿去烧热水。”苏桃桃乖巧的说着，即便她有时连柴火的干湿都分辨不清。

苏莺莺浅笑着点头，心疼的揉着女儿的头。

“辛苦你了。”她的心情有些发酸，自然是为了女儿。

若非膝的伤还没好，下不了地，她总不会让女儿做这些杂活儿。但那些碎瓷片扎的很深，不太容易好。

轻抚着女儿的头，苏莺莺却觉得苏桃桃有些话想说。

“怎么了？”她柔声问道。

这时，苏桃桃才抬起头，粉雕玉琢的脸颊肉呼呼的，眼眸明媚，很是可爱。

“娘亲，那天……屏风后面是不是有人？”

苏桃桃问的，自然是苏莺莺初带她入府的那天，所进到内室时，见到的那张很好看的琉璃屏风，面绘着百鸟朝凤。

当然，苏桃桃更想问的是，屏风后面的是不是爹爹？

为什么他不管我们？

苏莺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浅笑着回应。

“屏风后面没人。”

苏桃桃疑惑的看着母亲，自然不会觉得母亲骗她，只以为自己那时看错了，又乖巧的腻在母亲怀中。

只是腻着，感受着熟悉的温度，她却渐渐哭了起来。

在这座府内待了已有快两日，便是年幼的苏桃桃也知道，府内的人不喜欢她们，对她们不好。

自然不是因为她不听话，不去干活儿而讨厌她，即便她做了很多事情，会擦桌子，会捡柴火，但那些人依旧会打骂她。

“娘亲，桃桃……不想找爹爹，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年幼的苏桃桃以为，是她总是问娘亲爹爹在哪里，她才会带自己来杜府，或许爹爹就在这里，就在那扇屏风后面。

可这里的人太坏，让人难过，她一刻也不想留在这里。

苏莺莺轻抚着年幼的女儿的头发，心口有些发酸，但她终究没有同意。

顿了顿，她稍稍托着苏桃桃的脸颊，心疼的揉着，认真的看着她稚嫩清澈的眼眸。

“不是来带你找爹爹的，只有在这里，你才能活下去。”

苏莺莺很清楚，也只有在杜府之内，杜媚才不会派遣杀手来杀她们母女，即便在这里对她来说，比死更痛苦。

年幼的苏桃桃流着泪，不知母亲平静的面容下，压抑着怎样的情绪，但她却无法抑制住心中的酸楚。

“可在这里，他们会欺负桃桃，会欺负娘亲。”年幼的苏桃桃委屈到了极点，罕见的反驳着。

“这样还不如不活着。”

她的年纪尚小，自然不明白生命的贵重，竟是这样委屈的说了出来。

听到女儿的话语，苏莺莺微微发怔，敛去的笑容。

她认真的看着女儿，牵住年幼的苏桃桃的手，让女儿平静下来。

“这种话以后不许说了。”苏莺莺说的很认真。

“你还小，人生还很长，无论如何，你得活着，好好活着。”

既不是为了出气，也不是为了寻那狠心的爹，只是因为活着本身，便足够美好。

“这个世界有很多坏人，但也有很多好人，活着总会碰到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事情，有难过的，悲伤的，痛苦的，但也有快乐的，有趣的，高兴的……”

说着，苏莺莺将女儿揽在怀中，怜惜的在女儿的脸颊亲了一口。

“况且我家女儿还没长大，还没嫁人，还没享受过生活真正的美好，怎么能死？”

年幼的苏桃桃不太理解生死的意义，被苏莺莺搂着，也渐渐平复了情绪，享受着亲昵与温暖。

“像是娘亲嫁给爹爹一样吗？”

这一次，苏莺莺沉默了很长时间，看着房顶稀疏的破洞，不知何时天已经暗了下来，露出稀疏的繁星，轻轻耀着微光。

“一定不一样。”苏莺莺浅笑着，笑容中蕴着些许言语外的情感。

但更多的，却还是祝福与期盼。

“我的桃桃这么可爱，一定会嫁到很好的如意郎君。”苏莺莺轻贴着女儿的脸颊，仿佛心情也静了下来。

“如意郎君？”

“就是共伴一生的夫君。”

“那怎样才算是很好的夫君呢？”苏桃桃依旧不明白。

苏莺莺想了想，揉着女儿的手，轻声回应道。

“你真心喜欢的，也真心喜欢你的，大概便是了。”

苏桃桃偏着脑袋，在苏莺莺的怀中蹭来蹭去，就像是寻求温暖的小兽，眼眸只要清澈与美好。

“怎样才算桃桃喜欢的？又怎么能知道他喜欢桃桃？”年幼的苏桃桃刨根问底，小小的脸颊有些红润。

便是年纪幼小，提起嫁娶，也总是有些好奇。

苏莺莺的笑容愈加灿烂，宠溺的揉着苏桃桃的脸颊。

“大概你觉的他很暖，总会想着他，便是喜欢了。而他会在你想念时陪在身旁，在你哭泣时替你遮挡所有风雨，大抵就是喜欢你了。”

苏莺莺说的浅显，将苏桃桃揽在怀中，母女二人东一句西一句的聊着。

闲暇无话时，会透过屋顶的漏洞数数星星，星芒很亮，也很好看。

“他们废了那么大劲儿，开了些天窗，总得好好看看。”

苏莺莺觉得，星星其实也挺好看的，虽然自家女儿更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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