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少女的声音清脆,一语回荡,却是寂静。
细风吹拂着斜柳,无人回应,连夏蝉也止住了鸣叫,道路两侧安静的令人压抑。
似乎是被风吹乱了发辫,小铃铛顿觉烦闷,眼眸间也有些无趣。
于是,她抱着那柄很长的古剑,走了过去。
侍从没有拦她,手足无措,柳成阳也皱起眉,若有所思。
他看不出这名年幼少女所抱着的那柄古剑有何稀奇,但稍稍冷静后,却能够看的出对方的衣着。
简朴自然,素净轻柔,但料子却极贵,看起来像是东土都罕有的羽纱,便是很多氏族贵女,也不过只会买得一方去做帕子,而她竟是用了整匹来缝衣裙?
柳成阳心中对这名钟灵慧秀的稚嫩少女泛起欲念情绪,但他却并不蠢,压低了视线,在等身后的祖父发话。
小铃铛自然没有在意众人的视线,边走边打量着这支迎亲队伍。
直到走到那象辂之前,才稍稍停下步子,皱起眉头。
想来这象辂中出窍境界的老者,应该便是了。
“你还想让我叫你两次?”
小铃铛的语气有些烦躁,显然她对于这些杂事儿不感兴趣,对于这长水老祖的死活更是懒得在意。
听到她话语中的那抹轻视,队伍莫说安静了下来,便是连看向这里的视线也没有了。
站在队头的柳成阳有些庆幸,看来他的选择是对的。
这丫头若不是个疯子,便一定大有来头,不是他好得罪的。
但哪家的疯丫头,能穿得起羽纱,便是脚系的那两串金铃,看起来也极是非凡,清脆之音入耳,竟能洗心静情。
“小友何事拦轿?”象辂中,老者深沉问道,有些怒意。
这是他为家族后辈压阵的迎亲队,又有谁敢这般扫兴?
但多年摸爬的涵养,也没有让老者立刻暴怒,只是沉声询问。
“没事儿。”
小铃铛无所谓的回应,模样依旧无聊。
她只是过来告诉这名老者两句话,实际也没有拦迎亲队的必要,但……她无聊呀。
与那素裙女子南来北往,游玩拜见的都是些长辈,虽说大半都是与素裙女子交好的金兰姐妹,她也能唤一声姨母,但那些终究是实打实的大人物,伴在她们身边,小铃铛连大气都不敢出,怕被骂失礼。
恰好她又是喜欢胡闹的心性,忍了许久,难得被师尊放出来,单独做些事情,又岂会按常理走。
所以,她想找茬,然后找人打一架。
当然,打不打死人倒无所谓,反正便是将这些人全杀了,师尊也不舍得杀了她。
更何况这些人,有不少该死的。
清风吹拂,气温也冷了两分。
抬着象辂的十六人竟是后背发汗,这才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名年幼少女。
便是队伍领头的柳成阳,都不禁愕然回头。
难不成真是个疯子?
象辂内的气温有些冷厉,轿帘被掀开,里面坐着一名苍髯老者,着灿金色华服,两袖之绣着四爪金蟒。
他正闭目养神,倚靠着轿靠,但眉宇间却是一抹罕见的煞气。
“不知小友师从何人,竟如此愚弄老朽?难不成老朽与你家师有何过节?”
这位长水老祖,自然也隐约察觉到小铃铛的不凡,在他周身数丈之内,竟能够承受他的威压,显然出身不凡。
尤其是少女行走之间,脚踝两串金铃叮当作响,让他听入耳中都觉得心静,想来应是非凡法宝。
长水老祖没有暴怒出手,在心中盘算是否得罪过何人,又在权衡出手击杀这名年幼少女可能引发的后果。
这个后果与失些颜面相比较,哪种对长水剑宗的损害小些?
权衡之间,他压下了动手的心思,也让小铃铛觉得更加无趣。
真是老透了,算计来算计去,又哪里有师尊给她讲过的故事里,那个柳姓少年的浩然意气?
听着师尊讲过的那个故事,便是连她都觉得很是不错。
虽万人吾往矣,便权压盖天,也要拼的性命,为那对谁也不去在乎的乞儿母女,为流难灾民击鼓鸣冤。
击鼓自然无用,那对乞儿母女也是初识。
但故事中那柳姓少年,拼的粉身碎骨,浑不怕奸恶泥泞,也要求一道朗朗乾坤。
少年游侠儿,自当如此,天下却又有几人能如此。
……
……
看着那象辂中的年迈老者,小铃铛莫名叹了口气。
突然泛起些心绪,她放弃了找事儿的打算,也没有进一步挑衅。
或者,也是这名老者的运气,他恰好问着了。
“我家师尊与你无仇。”小铃铛停顿片刻:“确切来说,你根本还没到能与我家师尊结仇的境界。”
小铃铛沉默片刻,又继续说道。
“还有,一直闭着眼睛装高深不是个好习惯,如果你能早些睁开眼睛看看,应该就能认识我怀中的这把剑。”
显然,即便她来到了轿子不远处,那名老者遣人掀开轿帘子,却也还在一直闭目养神。
也不知这些宗门老怪都是和谁学的臭毛病,一个个都爱闭目养神,假装高深。
虽然六阶道修境界在普通人眼中,确实是难以企及的强大,但在她看来,也就那么回事儿。
连天底下最强的那几位也见过不少次,小铃铛自然不会把这位长水老祖放在眼里。
听到小铃铛的话,众人更加无言,宛若看着一个白痴。
难道这丫头不明白,修者只要通达五阶修为,便能修成心眼,感知周身的景物?
自家老祖睁不睁开眼睛,都能看清周遭的一切,无论是她的相貌还是衣着,甚至是飘扬的发丝,亦不会为虚幻所谎。
修者能够修成心眼,睁眼与不睁眼,又岂有差别?
此刻,便是柳成阳都有些看不下去,准备遣人驱赶这名年幼少女,担心自家老祖一怒将她打死。
此等美人胚子,便是他看了都心痒难耐。
但未待小铃铛再开口,未等众人做些什么,那坐在象辂中的柳老祖便皱起了眉。
“你抱着一把剑?”
他有些奇怪,怪不得心眼状态下,这名灵秀稚嫩的少女站姿无比奇怪,就像是怀中捧着什么长物。
但又有什么东西,能够瞒过六阶修者的心眼?
然后他睁开眼睛,大部分与他心眼状态下观想的别无二致。
无论是少女衣裙所用的贵重羽纱,还是她脚踝的那两串金铃,便是他都觉得有些奢侈,但唯一没有让他感受到的,便是少女怀中的那柄古剑。
她就那样自然的抱着,但老者无论以何种神识去观,却丝毫无反馈。
以他六阶道修的境界,这件事儿便很奇怪了。
或者说,那柄古剑很奇怪,不凡到六阶修为都远远勘破不透。
这是天地仙宝,莫说是他这等地位,恐怕便是那些天级宗门的隐世老怪见到这等宝物,也必然会无比心动,生出杀人夺宝的贪念。
不过——
世间认得此剑之人,又有何人敢真动手抢夺?
这名长水老祖自然没有杀人夺宝的意思,因为他认识这把剑,在三百年前还是少年之时见过。
那时,这柄古剑也是这样被人抱着,那是一名素裙女子,容姿堪比天地颜色,甚至让人不敢心生亵渎之意。
这名长水老祖没有多言,也没有顾及所有人诧异的目光,竟是从象辂慌忙下地,跪拜起来。
他苍老的眼眶有些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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