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内，赵映竹与沈云舒端坐在两侧，中间隔着茶桌，上面的烧的水正冒着水汽。

“你怎知是我？”赵映竹替她斟了一杯茶，问道。

“猜的。”沈云舒只吐出这两个字，让赵映竹哭笑不得。

“此番试探，可有你想要的结果？”沈云舒抿了口茶继续道。

“这也被你看穿了？甚是无趣，和聪明人交手，果然是不能掉以轻心啊，不过，这也是阿行想要的，不是吗？”赵映竹笑了笑，百无聊赖道。

“那我还要以茶代酒谢映竹兄给鄙人这个机会了。”说罢端起茶朝赵映竹敬了敬。

“伶牙俐齿！”赵映竹剜了她一眼，轻笑道。

赵映竹两年前便暗中建了这间酒楼，命名为“聚贤楼”，也是京都内唯一一家打着“恭迎天下饱学之士前来一聚”名号的酒楼，在寒门子弟中早已传开，但谁也不知这背后之人是他——宗室子弟魏安侯之子。

王宫内。

“沈行……”赵渊在听到如福禀告聚贤楼的事情后，眯着眼喃喃道。

“王上，是否派人去调查一下？”如福立于赵渊身旁，轻声道。

“不必，待明年春闱，若是他有本事到寡人面前来，再调查不迟。”赵渊抬手制止，今日聚贤楼的事，这人如此高调行事，说的话还让人抓不住错处，确实是个人才，但也要看他明年能否进前三甲。

今日聚贤楼的瘦弱少年一言一行传到了各个宗室权贵的府中，若是真是有真才实学之人，且对宗室不卑不亢，自是各个人都想将之拉拢为自己所用。

赵映竹后院内。

“你们可是不知，今日阿行在聚贤楼可谓是名声大噪了，我坐在堂中，听他一席话，真是五体投地。”

几人围坐在一起，楚长风将今日沈行的话手脚并用说与其他人听，赵映竹与沈行对视一笑，并未将两人今日在聚贤楼相聚之事告诉他们。

“这么说，阿行此次科举定是榜上有名了！”韩俢邈听罢，看向沈云舒，眼中的骄傲似是要溢出来。

“阿行苟富贵，勿相忘！”楚长风向沈云舒拱手正色道。

“行了，待明年榜上真的有名了再说不迟，这么多有才之士，焉知人家不会此时收敛锋芒，只待明年春日来个精彩绝伦的文章，得了王上青眼。”沈云舒放下手中的茶，剜了楚长风一眼淡淡道。

“想来我是没机会了。”楚长风忽然泄气道。

“切莫妄自菲薄，现下科举每年一次，今年不行大不了明年接着考，有何不可？”沈云舒劝慰道。

“阿行言之有理。”楚长风听她一席话觉得心中烦闷减去了许多。

此时沈云舒注意到韩修邈的神情，似是有心事，按下不表，道：“行了，大家都回房吧，别窝在我这了。”

“走了走了，温习去。”楚长风立马起身整理衣袍说道。

赵映竹不假思索就退了出去，以他的心思，不难猜出沈云舒想留下韩修邈单独谈谈。

正当韩修邈准备起身时，沈云舒按住他，与他使了个眼神示意他留下。

待另外二人退出去后，沈云舒看向韩修邈温声道：“修邈，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没有。”韩修邈眼神躲闪。

“修邈，当初你救下我时，意气风发，可不是像如今这般扭扭捏捏的。”沈云舒提起刚认识韩修邈时的印象，

“当初你在军营中，是我提议到京都来，但最近却忽略了你，你是不是有别的打算？可否与我说说？”

韩修邈见她神情关切，便道：“当初我说受不了军中的风气，不愿身上穿着铠甲却仍然保护不了百姓，因为他们现在缺的是温饱。我并非后悔离开与你一同来到京都，只是我如今有些茫然。”

沈云舒心中了然，“修邈，你去参军吧。”

韩修邈听罢抬首看着沈云舒，“我……去参军？”

“嗯，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京都与边陲小镇不同，这里你有功便有赏，因为京都的军中权力错综复杂，但是必定会有王上的人在其中，既如此，能力强者，勇猛之士，终会被王上看到，总会有出头之日，若你还想进军营，何不再试试？”

韩俢邈沉默片刻，抬首一扫之前脸上的阴霾咧嘴笑道：“阿行说的有道理，既如此，那我明日便去打听打听，或许来日阿行做了官，我也有能力能够帮到你。”

“那阿行便恭候韩将军归来，还望届时能够拉我一把。”沈云舒拱手轻笑道。

几日过去，聚贤楼的事也慢慢淡了下来，本以为没了宗室，这竞争便会小些，可谁知如此多的饱学之士涌入京都，现下都待在家中潜心备学。

兰仪殿。

“娘娘，您为何不告诉王上，王上许久都未来了，或许你告诉王上，王上便会常来看您。”长喜轻拍着兰妃的后背，此时兰妃正捂着胸口孕吐。

“王上日理万机，现如今太医说胎位还未稳，待胎稳了再告诉王上不迟。”兰妃直起身子接过长喜递过来的帕子，继续虚弱道：

“外头本就传王上不立王后，受大臣日日上折子，我又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让他日日到我殿里。”

长喜看着眼前的这个一脸憔悴的女人，心里暗叹，自己本是受赵王之命跟着沈将军，自从沈将军死后，便被派到兰妃身边，本以为这后宫中的女人都是一样只知争风吃醋，讨王上欢心，可是这兰妃确实将心放在赵王身上了。

又只是个痴心人罢了，成为了他人的替代品而已，想到这，长喜给兰妃倒了杯热茶漱口，就让她呆在这个美梦中吧，总比知道真相后痛不欲生的好。

待伺候兰妃睡下，长喜退出殿内，见左右无人便悄悄往朝露殿走去。

“怀孕了？”赵渊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跟着沈云舒的侍婢，手指不经意逐渐收紧。

“是。”长喜将兰妃的原话告诉了赵渊，帝王大多冷心冷情，她已经见过沈将军的下场，一个久经沙场的武将尚朝不保夕，何况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妃，她只希望，赵渊能够因着兰妃的真心，对她和她的孩子好些。

“既如此，明日寡人派如福带些奇珍异玩，上好补品给她，待寡人得空便去看她，下去吧，务必保住她肚子里的皇子。”说完便朝长喜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仿佛只是个不重要的杂事。

长喜躬身后退，不经意瞄到了内间沈云舒的配剑，默默退下。

她是知道赵渊对沈云舒的感情的，毕竟当初沈云舒知道赵渊将她派到身边时，沈云舒不仅欣然接受，还待她极好，足以见二人对对方的信任。

可惜，这帝王的信任与爱慕终究是不长久的，等了许多年，还是被囚于暗室暴毙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