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沛只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重复了一句问道:“公子是说把那姓邓的放出来?
不知……放出来的意思是?”
“先带他来见我,”曹冲径直进到邺城府衙。
回想起此前被邓艾捆到邺城,还害怕被押送着见杨沛。
这才这么短的时间,杨沛已经在他面前毕恭毕敬了。
真是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
回过头来再说邓艾,直到被押进邺城府衙的大牢,脑袋都是懵的。
那明明是一个持有骑都尉印绶盗墓贼,怎么一转眼竟然成了仓舒公子本尊?
公子三年前明明已经夭折,人死之后又怎会复活?
这一切都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可曹丞相也不可能为此事骗他一个小小吏员,想来都是真的。
这段时间,他在牢中不说度日如年,简直是度时辰如年。
毕竟那仓舒公子是他从父的救命恩人,相当于也是他们全家的救命恩人。
几年前他的从父就给公子立下了牌位,每到初一十五都会带着全家人跪拜。
可是回想这一路,他不仅把那救命恩公给捆了起来,还动辄拔剑要打要杀。
要是让从父知道他曾经做过这些事,非亲手活活打死他不可。
当然,想来也用不着从父动手了。
以曹丞相对公子之宠爱,知道他一路对公子那般虐待,恐怕一刀砍了他一个小小吏员都是轻的。
毕竟他也见过公子身上被麻绳勒出的那些伤,有些都已经化脓了。
丞相杀他不要紧,只求能宽宏大量,不要累及家人就好。
牢房中昏暗冰冷,潮湿发霉,邓艾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突然咣铛一声,牢门打开。
有狱吏板着脸高声道:“邓艾,出来!”
……要杀头了吧,邓艾心中一凛。
说不怕死那是假的,他才十六岁,空有一身抱负还未曾施展,却稀里糊涂被砍了脑袋,能不冤枉?
再说他还有老母在堂,他死了谁来照顾?
“在下能……能不能见杨公一面,”邓艾试探着问那狱吏道:“我……我自幼习武,就此杀了岂不可惜?
难……难道不能把我放到前线戴罪立功,用我这条命,多……多杀几个敌军?那才不枉这有用之躯。”
“少废话,快点!”狱吏皱着眉头推了邓艾一把。
邓艾身穿囚服,手脚都戴着铁链镣铐,一出牢狱,顿时被明亮的阳光刺的睁不开眼睛,他只好用手遮着,深深的吸一口新鲜的空气,倒也能坦然面对了,问狱吏道:“你……你们邺城府衙,要要杀头之前,都……都不给吃个断头饭么?”
“你哪儿那么多废话?”狱吏不耐烦的道:“快走,有人等你。”
“有……有人等我?”邓艾满头雾水的问了一句。
他不记得在邺城认识什么人,他的家人都在颍川,这么短的时间根本不可能过来。
邓艾带着一头的问号,跟随狱吏来到一个房间门前。
那狱吏推开门,让他进到房内,只见面前站着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他见过一面的邺令杨沛,而另一个,正是他一路戕害的仓舒公子。
只不过此时的曹冲已经换上了华贵的服饰,一身月牙白的锦袍裁剪合体,身姿清瘦挺拔,如芝兰玉树,光风霁月,说不出的尊贵雅致,如诗似画,丰神俊朗,风度翩翩。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再没有从前被他折磨的蓬头垢面,狼狈不堪的样子。
“罪……罪人邓艾,见过公子,见……见过杨公,”邓艾一时间有些诧异,不知道为何能在这里见到这二人。
“把镣铐给他打开吧,”曹冲轻声吩咐了一句。
这句话不止让邓艾有些恍惚,连门口那狱吏都愣住了。
在他们眼里,这明明已经是个死人了啊。
杨沛见狱吏没有动,厉声喝道:“公子之命没听见?”
“诺!诺!”狱吏慌忙掏出钥匙,上前把同样懵了的邓艾手脚镣铐解了下来。
曹冲微笑道:“怎样,邓学士,就凭你这一路害我伤痕累黑,担惊受怕,让你蹲这两日大牢,你可服气?”
“公……公子是知道的,”邓艾略显激动的道:“您于我全家有救命之恩,您……您的长生牌位我们全家人足足拜了有八年之久。
我要早知道是您,供……供着都来不及,又怎敢戕害?
只……只不过真是我有眼无珠罢了。”
“既然如此,过去的事就一笔勾销了,”曹冲摆了摆手道:“从今天起,你愿不愿意跟着我?”
邓艾闻言当即瞪大了眼睛。
他万万没有想到,仓舒公子不止不要他的命,还要把他收下。
要知道,在当今这个时代,普通寒门子弟根本不可能得到推荐入朝为官,所以仕途这一条路是堵死的。
最好的上升途径就是从军,靠一刀一枪的军功博一个出身。
另外还有一条明路,那就是投效。
投靠到世家大族或者某位实权人物门下,做其私人僚属。
这相当于平白无故找了个靠山,若对方混的不错,也能给属下安排一个好前程。
理论上关羽张飞跟着刘备就是这种性质。
此时曹冲突然提出让邓艾跟他,邓艾心中当然一百二十个愿意。
漫说曹冲与他们家有救命之恩,只说曹冲的身份,那是丞相的公子,最靠近曹氏权力中枢之人,将来必然身居高位。
而他作为公子僚属,自然也能一步登天。
“愿……愿意,当然愿意,”邓艾忙不迭的道,“只要公子能用得着艾,艾……艾……艾……”
“好了好了,我懂了,”曹冲摆了摆手,突然好奇的道:“此前见你总佩戴着宝剑,你会不会武艺。”
邓艾道:“艾……艾……艾自幼习武,不……不是吹牛,咱要是想逃,这邺城牢房根本就困不住。”
“你这还不是吹牛?”杨沛那张面瘫脸也感觉挂不住了,冷声道:“你以为我府衙牢房防备不严是不是?”
“严……严是严,可是困不住我,”邓艾执拗道:“我……我只是怕连累家中老母,不敢造次罢了。”
“你既然敢这样说,本官找个人,你敢不敢跟他比试一下?”杨沛的肺都快气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