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家门口的东方朔也是不由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住宅,虽不大,却是收拾的干净利落,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既见于此,也是忍不住了观赏起四周的布置。
庭院之中,错落有致的假山色泽清脆,垂立于潭水之间。
片山有致,寸石生情,依皴合山,混假于真。目光凝聚之处,亦有幼鸟停歇于石涧缝隙之间;忽而神色顿移,便见谭底有赤红鱼鲤嬉戏其中,口吐气珠。
一时之间,鸟,鱼,石,山,皆汇于脑中。
鸟歇石涧,鱼戏池底,石立山中,山携万物,自成一画,顿时心觉自然之奇妙,亘古有之矣。
此间盛景,着实是让东方朔忍不住驻足于此,好一番赏玩。暗叹工匠们技艺巧夺天工,竟能叠石成形,达到其状可骇,万无一失之势。
一时不觉,恐已过酉时,夜色垂暮,举头凝望,月明星稀。
听到房椽梁上的鸟鸣嘲哳声,东方朔才回过神来。
记忆中,此时的东方朔因为俸禄不高,武帝的恩赐不盛,所以家中并不宽裕,当下也只娶了一妻宁氏,未曾纳妾。
要说历史上的东方朔可是位妙人,基本上不到一年就会休妻再娶,日子逍遥快活的像个活神仙一般。
只是现在的东方朔,可是没有原主那般闲情逸致了。
“妻子是男人最重要的亲人之一,又怎么能一年一休呢?”
“若是我这般做了,又怎么能对得起所受的十几年教育呢?”
说到这,东方朔不禁是点了点头,表示对自己思想的肯定。
“而且休妻多麻烦啊。”
“纳妾不就好了吗?”
......
思忖之际,听得耳边呼啸而过阵阵轻风,随风而望,廊腰缦回处,俯立着一个身着曲裾深衣的女子。
一双丹凤秀眼缠卧于柳叶梢眉之下,朱红丹唇向白皙而又细腻的脸颊两侧微扬,透出点点红润,慢慢荡漾成一弯浅而令人生醉的诱人酒窝。
伴随着徐徐清风的带动,衣袂飘然摇曳。高挑的身姿下,嵌托着曼妙的体材,再配合上那端庄娴雅的举止神态,亦是让东方朔呆住了眼神。
“夫人何时到此的?”
缓过神来的东方朔几步踏出,走到了自己妻子宁氏的身前,伸出手帮她梳理着眼角处被风吹的有些凌乱的碎发。
宁氏见到自己的夫君今日竟然如此温情,不禁心感意外。
“已有一会儿了,只是见夫君望着院内观景看得出神,就没有出声打扰。”
“此处是风口,咱们进屋吧。”
托着宁氏的肩膀一路走到正厅,两人徐徐落座,桌上早已准备好了饭食,还散发着阵阵热气。
饿了一天,东方朔也是拾起了袖口,端着饭碗一阵狼吞虎咽,好一阵后才算是稳住了自己的五脏庙。
抬眼看向妻子,见她正一小口一小口的往自己的嘴里送着饭食,吞咽的动作也是处处透露着优雅。
哺食过后,与妻子宁氏卧于榻前闲聊,东方朔托着脸,侧着身子,讲了许多趣事,惹得宁氏不时捂嘴发笑。
宁氏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夫君竟然如此温情动人,一时之间甚至都觉得像是在做梦一般。
到了戌时之后,侧卧在榻上的两人才感到些许困意,几经缠绵,方才缓然入睡。
一夜无话,杂声乱作。
......
宣室殿。
刘彻翻阅着手上的竹简,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显然,此时的他心思完全不在这些竹简所书的文字之上。
“陛下,卫绾求见。”
刘彻听后心头一悸,但是并没有表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
“让他进来吧。”
不多后,殿阶前徐步走来一个身着常服,白发苍然的老人。
正是已然历经文、景、武三朝的老臣卫绾。
卫绾汉文帝之时入仕为官,仕途之路可谓是一帆风顺,以弄车之技而为郎,博文帝喜而迁中郎将,此后更是在景帝之时助平七国之乱官拜太子太傅,御史大夫,加封建陵侯,可谓是备受恩宠。
此时的卫绾年过花甲,满头的白发胡须以及佝偻的身形,都在映衬着这个老人已然垂暮的年龄。
只是步履蹒跚间,依旧可以看出卫绾举手投足之间刚毅而又不失儒雅的气质。
在看到卫馆进殿之后,刘彻早已是快步迎上,未等卫馆附身跪下,不顾他的言语恭却,就已经是搀扶着他跽坐于位上。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
“诺。”
屏退了左右侍从之后,刘彻才坐在了卫馆的身边,脸上聚拢而威的神色也是缓然舒展开来。
对眼前这位传授他九年文识儒道的授业恩师,刘彻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卫馆的教导以及传授他的儒学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他对卫馆可谓是有着深厚的感情,这种感情,已经远远超出了如同的君臣,以及师生。
今日的刘彻,全然信奉儒家学说,并且在即位之初就想让自己的这位老师继续坐丞相的位子,协助自己推崇儒道。
但卫馆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他之所以能够历经三朝而不受其弊,就是因为本性敦厚,谦虚有礼,更重要的是知进退,识时务。
卫馆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够有今天,并不是因为他博学多才,更不是因为他有什么治国良策。他能够幸运的当上丞相,是因为他老实、本分,才能被皇帝看重,不被群臣视为眼中之刺。
所以在刘彻即位之后,卫馆主动请辞,言明自己已经衰老,头脑愈发的不清晰,甚至有时还会心感糊涂,根本无法担当丞相的重则。
见卫馆如此坚决,刘彻便也不好再挽留,只是依旧留他在身边,作为自己的近臣,能够时时从他这里聆听教诲。
“陛下,宫殿之中耳目众多,况且君臣尊卑有别,礼不可废,万望陛下日后允许我恪守臣礼,否则臣万死不敢僭越殿前。”
未等刘彻言语,卫绾便是起身行礼,躬身而立。
刘彻见状也未曾阻拦,眉宇之间也是流露出几分欣赏之色,待他行礼完毕之后便是再度搀扶着他再度跽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