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挂墙上的烛光渐渐微弱。
侧身躺在稻草上的池柠闭目养神,稍有一丝困意时她就咬紧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
“铛铛铛”
铁链地碰撞在万籁俱寂中显得异常响耳。
池柠精神一震,眼睛并没有睁开,五官异常灵敏。
来了,虐死原主的那个牢头!
李哒打开铁链,同时警告地瞪了眼隔壁被惊醒的崔家女眷。
几个女人看看池柠熟睡的背影,又看看不好惹的男人,最终选择闭眼无视。
李哒踩着干草发出“沙沙”压迫响,一步步逼近少女,露出的黄牙里塞着肉丝,在昏黄烛光下泛光。
他伸出手抓住少女的脚腕。
池柠一副睡梦中被惊醒模样,另一只脚很无意地踹中男人的大脸,满是惊慌地坐起来。
“大、大人,你想做什么?!”
少女娇柔懦弱可欺,力道却非常大,李哒半边脸被踹得留下鞋印,鼻子飙出了不少血。
“臭娘们,老子看上你了!你今晚若是乖点,老子兴许还会留你一条贱命!”李哒捂着疼痛的塌鼻梁。
池柠紧紧攥住衣裳领口,惶恐摇头。“不要啊大人!我、我是有官人的,你若是敢欺了我,我官人绝对不会放过你!”
李哒讥讽地看了看连眼睛都不曾睁开的少年郎,“你觉得他会管你?”
言下之意,两人动静这么大,他要是想管早就出声了。
“我官人他只是还未醒!”池柠起身,朝崔行珏所在方位跑去。
“你给我站住!”李哒跨步去追。
池柠眼里滑过玩味。
“官人,救命啊!”
她惊呼,在距离崔行珏还有两步之遥时,左脚不小心一崴,人往一边倒去,惊险躲过抓来的大掌。
在李哒尚未刹住脚步时,她伸脚绊了他一下。
电光火石间,池柠还没看清崔行珏是怎么出手的,眼前就滑过一道抛物线,李哒两百多斤的身量飞撞在粗糙木栏上,发出沉闷响动。
“呕!”
被打飞的李哒呕出一口血水,惊悚地看着连眼睛都未睁开的崔行珏,这下什么贼心都没有了,连滚带爬的跑出牢房。
啧啧啧,牛啊,不愧是大反派!
池柠心里直咋舌,脸上却是险后脱身的惊怕,从地上爬了起来。
“呜呜呜,官人,吓死妾身了~”她半掩面的假哭,偷偷观察少年郎的反应。
“噗!”
突然间,崔行珏捂着胸口吐出了血水,猩红顺着他棱角分明下颚流淌,在暗淡烛光下有几分病态的破损美。
“啊,官人,官人你怎么了?”池柠惊叫,担忧地捏着手帕给他擦拭唇角的血色。
一口不够,再来吐第二口吧哥们,我想再回味一遍。
崔行珏攥紧柔若无骨的小手,阴翳地盯着池柠脸上的忧虑,喉间血色翻涌,他咬紧口腔内侧咽下,没能如跟前人的意。
调理气息被扰,导致体内真气乱窜,这该死的女人尽是给他惹祸!
“官人,疼呐~”池柠痛嗔,小手灵巧地挣脱男人的桎梏。
这脸黑的,怪吓人的。
没能折断那只小手,崔行珏重重吸着气,哑声。“滚一边去!”
池柠求之不得,“好的官人,你放心继续睡吧,我给你守夜,这次绝对不会再让人扰了你的清静!”
躺回原来的位置,池柠背对着男人,听着沉重吐息,她咬唇止住差点就要溢出的笑声。
活该,这就是袖手旁观的下场!
经过这一茬,池柠彻底的安心闭上双眸,不再担心李哒还会过来找麻烦。
崔行珏瞪着微微打颤的薄弱双肩,手一点一点收紧攥成拳。
别以为背对着,他就不知道她在偷笑!
找到机会,他定要活剥了她的皮!
……
翌日,天刚蒙蒙亮。
哭喊声在牢狱中此伏彼起。
“我不要流放!我不要去荒城!我不要去!”
“呜呜呜……我要回家!明明我们都没有犯事!”
“我们都被大房害惨了,自己死就算了,还拖累我们!”
“……”
“……”
池柠是在一片吵杂中醒来,朦朦胧胧间,只见几个腰间挂着佩刀的官兵走了进来,二话不说直接进入牢房里抓出成年男丁。
见此,尚有些困意的她一下子清醒不少,眼见两个凶神恶煞的官兵朝坐一旁的崔行珏走去,她一副英勇就义地挡在他面前。
“两位大哥,有话好好说,大家都是斯文人!”
先让我刷一波好感,演一下给他看,说不定这小子一大早上会感动得稀里哗啦。
听到池柠的真实想法,崔行珏阴郁地看着她。
这女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两个官兵凶煞着脸,挥着鞭子。“滚开!”
池柠机灵地跳到一旁,很巧地躲开鞭子,愧疚地望着被拖走的崔行珏。“官人,官人呐~你要多加小心啊~”
好感已刷,没必要再做过多的事让自己受伤。
池柠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做到不让自己吃半点亏。
崔行珏回首,森然地凝看悲切的少女。
他知道,她是装的,终有一日,他一定要把她这张阴奉阳违的嘴缝起来!
所有成年男丁都被拖出去一顿鞭刑,凄厉惨叫在牢狱中回荡,铁锈血腥味浓烈。
实施完刑罚,官兵给每个人都戴上有十几斤重的粗壮铁链,就连小孩都不放过。
重伤再加上这一大累赘,别说逃跑了,能活着抵达流放之地就已经是菩萨保佑。
崔行珏身上本就有伤,如今一顿鞭刑下来更是伤上加伤,身上的喜服被鞭子抽出一道道口子,鲜血渗出,根本分不清是他身上的血色还是喜服的红。
哪怕重伤,脸上无半丝血色,他依旧不作声,瘸着一条腿,拖着大链子,将傲骨之气发挥得淋淋尽致,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来的强大气场。
“官人,我扶你吧!”拖着大铁链,池柠献着殷勤。
小子,牛啊,这样都不晕,比水牛还能抗揍!
崔行珏拂开手臂上的小手,微微俯了俯腰背,视线与那双鬼精的狐狸眼平齐。
他勾起单边唇角,似在笑,语气却是如出鞘的刀刃。“夫人,为夫能自己走,流放路途遥远,你可要照顾好自己,咱们以后的日子长得很!”
千万别死半路上,他准备亲手刀刃了她!
池柠摸了摸发凉的脖颈,仿佛被猛兽盯上了。
总感觉这小子话中有话。
她是哪里做错了,还是哪一句话说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