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罪人不止崔家一行人,还有其他犯事被贬的官员以及家属,加起来大致有三千多人,是大渊朝有史以来最大型的一场流放。
皇帝还特地派遣了一支精良军队管理,做到不逃掉一人,不漏掉一人,即便是出现逃跑情况,也很快会被抓拿归案,因他们的通关文牒,以及证明身份的户籍文书都被扣着。
有幸活命抵达荒城,他们这些人会被收入当地官员名下,所有的脏活累活都归他们,无半丝尊严,直至皇帝大赦天下,他们才能像平民一样生活。
“啪!啪!快走!别偷懒!不准停下!”
穿着盔甲,骑着高马的官兵甩着长鞭巡视,一见有停下或慢下步调的,鞭子就破空而出。
有几次池柠险些被甩到,她躲藏在队伍中间稍后的位置,紧随押送队伍后面的是十几辆马车。
随着时间推移,街道上弥漫的雾气褪去,高阳逐渐显见,一行人抵达城门时,一辆华贵的马车追了上来。
池柠捶了捶发酸的腿,仰头眺望大反派所在方位。
只见他额间覆着一层细汗,脸色白如纸,一副随时会晕厥的模样。
感化反派,抱大腿的好时机到了!
逮到机会,她正要过去时,手臂突而一紧,被一官兵蛮劲扯住。
“池柠是吗?”
粗暴询问在一片惊呼中响起。
站在池柠身侧的几个人纷纷退避三舍让开,深怕被殃及到。
“是、是的官爷。”池柠警戒盯着官兵手中的倒刺鞭子,上面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
“你家里人来了,去告个别。”拿了银子的官兵将她带到马车旁。
池柠惊诧,池家人终于良心发现准备救她了?
马车上的垂挂帘子被只保养甚好的芊芊玉手撩起,一身精美行头的少女坐在里面不动,一副高姿态地俯视。
“长姐,别来无恙啊。”
少女笑得开怀,眼里尽是幸灾乐祸。
原主的同父异母继妹,池盼盼,原主会嫁入崔家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少女“咯咯”笑如清脆铃响,池柠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池盼盼笑了好一会,见池柠不喜不悲、不卑不亢,她笑容一收。
“你看什么?”这傻子怎么不像以前一样失态发疯?
池柠眨着明眸,有点儿认真。“你牙齿上粘了菜叶子。”
池盼盼娇俏面容顿然失色,想到今早仅是喝了盏茶水,对上池柠坏笑的眼眸,她了然自己被戏耍,当下气得脸色微拧。
想到正事又想到池柠今后的日子,她的恼火一下子平息了,从宽大衣袖里拿出一个小药瓶。
“父亲说了,既然你已经嫁入了崔家,那就是崔家的人,让你谨守本分!”把药瓶子往池柠身上一丢。
池柠手轻轻一抬便接住,扫了眼瓷瓶子,又看了看池盼盼。
什么意思?
毒药还是金疮药?
池盼盼扶了扶发髻上的步摇,“姐姐,这可是妹妹为你准备的好东西,流放路途遥远又艰辛,若你实在受不了,就一颗药丸子下去,没人能看得出你是自戕,这样保全崔家名声同时还能保住爹爹的一世英名。”
池柠嘴角无语地抽动,“替我谢谢你全家哈。”
好家伙,千里送毒药还一副恩赐态度,整得她不死也得死。
池柠的反应全然不是池盼盼想要的,她想看的是池柠被吓得面容失色,尿失禁,可偏偏没有,与她想象出入极大!
“听说你这几日在牢狱中为了半个馒头好生忙碌。”池盼盼轻声笑了一下,侧身拿出早早准备好的馒头。“妹妹这里有一个馒头,看在咱们姐们情深的份上,你学着街头的狗叫唤几声,这个馒头就归你。”
她尽情的羞辱着这个同父异母的长姐,清楚池柠会死在流放路上,但她还是想在对方临死之际狠狠踩上一脚。
只有池柠死了,成为了泥泞,池家还有二皇子才真正属于她!
头顶高阳如火炉,池柠抿了抿有点起皮的唇瓣,微眯起眸子,神色难辨。
这人一落难,什么东西都会来踩上一脚,也许原主会为了一个馒头而不顾那一文不值的尊严学狗叫,可她池柠不会!
“妹妹,你真是菩萨心肠,这时候还能惦记着我!”
池柠一副感动得泣泪模样,举步上前,脚腕上的铁链铃铛作响,她忽然被绊倒在地,手撑着地面,掌心一收,手中多了一颗尖锐的小石子。
“哈哈哈哈哈,姐姐啊姐姐,你也有今天。”池盼盼快意的大笑,这些年被嫡庶有别压着的气终于在这一刻得到释放。
池柠站起期间,手中的小石头往马屁股掷去。
马儿吃痛受惊,突然奔腾起来,坐在马车上大笑的池盼盼被掀倒在地,车夫急忙忙扯着绳子勒住发疯的马儿,这才没让池盼盼成为马蹄之下亡魂。
一片混乱之中,池柠半蹲在受惊的池盼盼跟前,似笑非笑的在她耳边低语:“我的好妹妹,馒头你留着自己吃吧,可千万不要噎着。”
池盼盼脸一白,顿时了然是池柠搞的鬼。
她的这个长姐,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
望着走远的队伍,池盼盼脸色扭曲,在丫鬟地搀扶下站了起来。
“二小姐,马受惊了,小的该死!”安抚好马儿,车夫连忙认罪。
“没用的东西!”池盼盼发泄地甩了一巴掌过去。
车夫卑微的低垂着脑袋,敢怒不敢言。
……
黄沙道上,高阳灼晒,一路上铁链地碰撞“铃铃”响彻不断,队伍寂静得可怕,只能听到起伏不定的重重吐息。
到达一处林子时,官兵敲着锣。
“停,就地歇息半个时辰再出发!”
听到能休息,所有人仿佛看到生的希望,在可活动范围内找到阴凉处坐下或者躺着。
池柠跟看管的官兵说了方便一事后,她就往林子里钻。
一直留意池柠动静的崔凝思狠狠瞪着消失在林间的身影,眉心的伤口隐隐作疼,她眼里闪过厉色。
就是因为这个小贱蹄子,她被饿肚子不说,面容还差点毁掉!
余光触及父亲养在外面的两个私生子,她冷冷一笑。
哪怕落难,她崔凝思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可以随意欺弄!
她踱步朝两个酒色之徒走去,“两位兄长,妹妹有话想同你们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