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夜沉沉。
虞辞难得没有在坐车的时候往窗外看,而是低头整理垂在身前的长发。
她手指灵活地将尾端绑成马尾辫,又散开,来回折腾,最终绑出个双马尾的造型。
容衍碰巧睁开眸子,一张精致明艳的面庞霎时撞入眸中,在他浅灰瞳孔里烙下清晰而深刻影子。
虞辞看着他眼底倒映的自己,形状姣好的圆润瞳眸弯了弯,“我好看吗?”
小姑娘有时候很懂得显摆。
容衍像个老父亲看女儿一样目光清楚地在她面上仔细端详,又渐渐顺着白皙细长的脖子往下,看向线条优越的肩颈,落到弧度深陷的两侧玲珑骨。
再接着下去,便是她穿宽松衣服时根本察觉不到的景色。
抛开这张足以颠倒众生的皮,她的骨相依旧当属一绝。
“好看。”容衍看一眼就偏开视线。
总盯着人家小姑娘看,实属冒犯。
他俯身从储物柜翻出车上备用的毯子,展开,拿起一边越过她肩膀盖好,低敛眼睫,“别着凉。”
虞辞笑嘻嘻地拢紧毯子,“容衍,你真的好像哥哥。”
被直呼姓名的男人微愣,就连前面开车的姜未莱也忍不住屏住呼吸。
自从容家直系死的死疯的疯之后,世上再无人敢当着容衍的面叫他名字,就连有那么一丝丝血缘关系的旁支,也得按照辈分喊一声尊称。
因为胆小,怕被搞。
反应过来,容衍先是抬手意味不明地揉了揉耳垂,随后伸到虞辞面前,猝不及防地轻轻捏了捏,声线清越明朗:“没大没小。”
长这么大,虞辞从未跟哪个男人有过这样称得上暧/昧的亲密接触。
萧九恒不算。
那憨憨傻子一个,只能算姐妹。
“六哥。”
虞辞单手一撑朝他靠得更近,在他低头向她投来询问目光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地双手捧住那张俊逸的脸,手指慢条斯理地插进墨发里,动作快速地揉了一把。
容衍懵了。
哧——
轮胎剧烈摩擦过地面的声响惊醒他的理智。
被吓到手忙脚乱踩刹车的姜未莱瞬间开口:“哥哥哥,我错了!”
容衍没答,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就将身前刹那间摇晃起来的小姑娘圈进胸膛,手掌贴在她额头避免她撞到,另一只手则稳住她晃动的身体。
温香软玉扑满怀。
等车内恢复平稳,容衍第一句话却是语气担忧的问:“有没有撞疼?”
急刹车时人总会因为惯性向前倾倒,磕到哪都得疼好一阵。
没有回应。
他清隽的眉轻皱,以为她被吓到,连忙把她从怀里抱起,动作温柔地摸着她的发顶安抚。
小姑娘似幼鹿湿润的眸亮晶晶的,潋滟着水色。
“容衍。”虞辞又一次开口叫他名字。
这回男人一本正经地应了,手还揉着她脑袋。
他指腹带着浅浅热意,落在她眼角,连带那片薄嫩皮肤泛起了红:“怎么了?”
虞辞笑了笑,拨弄他被弄得翘起的呆毛,漫不经心道:“你好可爱哦。”
-
姜未莱觉得今晚情况有些不太对劲,尤其是回到酒店房间后。
他看着在客厅给小姑娘上药的男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庆幸自己没有因为开车技术烂被骂,还是先提醒容衍别被小姑娘的花言巧语给哄骗身心。
正纠结着,他一抬头,就见容衍被虞辞三两句带歪,说什么要吹吹才会不疼,他便顺着她意低头帮她吹涂过药的地方。
幼稚小孩!
结果一对上小姑娘可怜巴巴的眼睛,姜未莱顿时心脏受到一万点萌点暴击,恨不得当场化身药膏帮她止痛。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姜少深深叹了口气。
他此刻终于理解某几个狐朋狗友曾经说过的话——软妹即正义。
损友诚不欺我。
-
双休结束,虞辞照常到学校上班。
她在门卫处打卡时碰到值班的小肖,对方欲言又止好几次,似乎是想和她说什么,又因为各种原因没办法说出口。
打卡完毕,她收好工作证,临走前晃了晃手机,淡声道:“怕被人听到的话,可以发微信。”
小肖愣了愣,随即在女生淡然自若的目光下点点头。
等人一走,他立刻掏出手机打字。
虞辞穿好实验服就收到小肖的微信消息,她点开,看见对面发来的长篇大论差点两眼一黑。
一句话超过五十个字,她的视觉疲惫症开始发作。
幸好小肖说得简单,几句讲清楚老李收钱在深更半夜放不是本校的社会人士进校的事,剩下全在说他怎么发现又解释他没有参与,生怕虞辞误会。
其实这种情况放在大学城不算稀奇,但严重在老李放的那几个,以前犯过事。
偷学生贴身衣服,猥/亵学生这种。
学校东南西北四个门的门卫都被警告过不准放这种人进来,老李却明知故犯。
虞辞冷白纤细的指轻点键盘,距离周思齐等人来上课的时间将近,她回消息让小肖先注意着,最好拍照留证,然后等她处理。
小肖回复好。
虞辞放下手机去检查前两天的培养皿。
她准备尝试融合小金跟小鹰的DNA,至于成功概率,计算出来只有0.005%。
毕竟这两个根本不是同一物种,失败很正常。
周思齐跟高谷尧进来时她忙着做实验没注意,直到有人试图触碰她整理好的数据,她才漠然开口:“别动。”
许久没出声,女生嗓音低哑得厉害,没什么情绪地两个字,让想找话题聊天的高谷尧动作一僵。
“抱歉。”
到底是谈过二十几任女朋友的人,应付过的尴尬场面比喝过的水还多。
高谷尧道歉后收回手,语气饱含愧疚:“我没有想弄乱的意思,只是看你这边堆放得太多,想帮你整理一下。”
虞辞手稳而不燥的将药水滴进培养皿里,等过几秒钟液体分散,没有其他反应,才放好滴管,侧过眸平静的看向高谷尧,问:“有事么?”
她在实验楼这段时间很少有这么冷着脸的时候。
态度冷漠得仿佛转换了人格。
“我......”高谷尧见状,心底有些犯怵,转念一想对方只不过是个十几岁小女生,又恢复勇气,说:“就是有几个问题不明白,想问一问。”
虞辞边摘手套边往办公室的方向走,淡声道:“什么问题?”
高谷尧人虽混,但脑子确实聪明,懂得把人的价值利用到极限,一连问出好几个只在学术周刊上发表过,却没看懂的问题。
虞辞坐到办公椅里,从书架上找出几本周刊,精准翻到他提到的那几篇。
“坐吧。”她小巧下颌轻抬。
高谷尧从善如流地坐下,就听她拿笔把问题简短摘抄下来,一边解释给他听,语言简洁明了。
听着听着,高谷尧真听了进去。
但虞辞思路偶尔太跳跃,他转不过弯,就没跟上。
想开口提醒,抬眼看见女生认真讲解的样子,心里那点小九九止不住泛滥,根本没注意到她已经停止说话。
笃笃。
敲门声突然响起。
虞辞端起桌面水杯抿一口润喉,“进来。”
周思齐便走进办公室,把打印好的资料放到桌面,同时望向仿佛刚刚回过神在揉眼睛的高谷尧,“你干嘛了?”
高谷尧眉头一抽。
总不能说他在思想开小差,臆想自己导师吧?
“没事,可能是最近没休息好,有点累。”他随便扯了个谎。
周思齐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在他即将反问前点点头,真诚建议:“的确要休息,看你精神萎靡,额头出汗,病得不轻。你刚好像还抖了下?”
被抓个正着的高谷尧:“......”
而周思齐罗列出来的几条症状,通通跟肾虚挂钩。
明显点,纵/欢/过度。
她在怼他私生活混乱。
高谷尧登时来气,想反驳回去,周思齐却没给他机会,赶在他之前叫虞辞,把资料推到对方面前,“虞老师,这周的学习资料。”
比起高谷尧偶尔会脱口而出的全名,周思齐尊师重道多了。
她们有事要谈,内容他又不爱听,找了个借口便开溜。
“上周末他在咖啡厅里跟个新生在一起,”周思齐标记完知识点,忽然聊起某个渣男,“结果晚上就被人抓/奸在床。”
虞辞好奇地支起下巴,“怎么知道的?”
“去捉奸那个是我舍友。”
周思齐实习结束后回校依旧住宿舍,她家里条件貌似不怎么好,平时开支多以节省为重。
“凌晨两点多,哭得稀里哗啦回宿舍,闹到早上,”她手指扒拉自己眼皮,面无表情地吐槽:“看,黑眼圈。”
虞辞定睛细看,果然看到重重一层鸦青色。
周思齐继续:“明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想着自己会是特例,能改变他,做着比白日梦还可怕的幻想。”
“劝过吗?”虞辞问。
提起这茬周思齐更郁闷:“早劝过了,根本没听进去。”
想到舍友崩溃时还给渣男找借口,她就无语凝噎。
恋爱脑真可怕。
虞辞懒洋洋颔首。
话题到这翻篇,周思齐回到外间继续忙。
没多久,她又走进来,说:“好像有学生倒在实验楼门口了,我下去看看?”
实验楼里有两台智能机器人,分别负责一楼监控,和二三楼实验的工作。
刚刚一楼的机器人上来通知她,有学生晕倒在门外。
作为学校特聘的老师,虞辞有责任管理学生。
她摆手让周思齐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