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方过,日头倾斜。
巷子背阳,哪怕正是午时也有些阴暗。
墙角下,李清霖看到自己的影子后面,有什么东西在扭曲蠕动,就盘旋在自己的脑袋上。
“我的头好疼,我的头好疼,你把我的头打烂了……”
耳边凄厉怨毒的声音传来。
李清霖控制筋脉,截断耳脉气血,头也不回的朝前走。
突然一阵阴寒气息从背后传来,李清霖心底发出预警,如同未卜先知一般侧步平移开来。
想搭在李清霖肩膀的手落空了。
李清霖的眼角余光看到,巷子两侧的墙壁突然变得腐朽驳黄,有一根根蠕动的黑色触手向前伸展。
一滴滴漆黑液体落下,似乎有剧毒,将地面腐蚀。
空气中,都弥漫着致死的毒雾!
然而李清霖却丝毫不觉,百毒不侵的体质自动过滤周遭的毒物,气血一震,便在体表留下真空地带。
控制浑身气血,凝聚在双足之上,如同老牛冲撞,李清霖轰的一声向巷口弹射而去。
墙壁上的黑色触手陡然疯狂了起来,交织扭曲,扎向李清霖背部。
乒乓~
清脆的声音传来,李清霖外套碎开,露出了贴身穿着的锁子轻甲。
散发着古朴的金黄色。
触手愣在原地,似乎是没想到有人居然苟到了这等程度。
你都不好奇回头看看吗?
你都不问我是谁吗?
你为什么提前预判了我的动作?
为什么不怕毒物?
锁子轻甲不轻,足有五十多斤,你日夜穿着不重吗?!
嗖!
窜出巷口。
如同从死寂的默片陡然走进喧闹的集市,李清霖的整个世界都变得鲜艳起来。
三两成行的八脚脚步匆匆,
有木匠在加工棺材,锉刀刮磨木料的表面,发出难听的摩擦声。
街上的叫卖声落入杠房内……
李清霖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全部打湿了。
还好我足够苟,武装到了牙齿!
李清霖暗暗庆幸。
他没有回头,直接向账房跑去。
路上有相识的八脚看到李清霖,想打个招呼,却见李清霖神色凝重毫不停留,不由有些疑惑。
等到了账房,李清霖却发现刘盛不在此处。
杠房中,李清霖有所交集的管事,就只有刘盛和张长风。
近日里倒是听说二管家和三管家回来了,但李清霖不认识两人也不知他们的居所。
李清霖转身去找杠房里的一些老师傅,但走在路上,却发生不少人如临大敌,神色紧张的朝一个方向涌去。
正是那诡地所在!
不好,出事了!
李清霖心头一跳,随着人群赶赴诡地,便发现诡地外围了不少人。
压抑的议论声悉悉索索,不少人指着巷子里,面色恐惧。
便见巷子里有一个八脚,已经死去了。
尸体挂在墙檐上,整个人被剥开,如同肉摊上任人买卖的牲畜,胸骨摊开,贴在墙壁上。
五脏六腑心肝脾肺肾如同熟透了的果实,垂吊在骨头上。
血浆铺满了巷子的地面。
此场景骇人听闻,哪怕是跟死人打了多年交道的八脚们也看不下去,一个个面色苍白。
有几个与死者相熟的人,更是虎目泛红。
“我们吃完饭,本准备去杠头那里取新的杠棒,栓子嫌头儿那里的杠棒不好使,容易断,于是往回走。走着走着却莫名其妙朝这边走,我们拉都拉不住。”
“巷子里似乎有什么人在喊栓子,栓子直接冲了进去。”
“等我们追来时……便是这样了……”
几人的声音颤抖着,显然还后怕不已。
没人敢冲进去为栓子殓尸。
巷子里外如同两个不同的世界,如此惨景却没有传出半点血腥味。
巷子里死寂而刻板,就好像是用黑白颜料画的画布。
“二管家。”
“二管家。”
一个中年男子匆匆赶来,围着的八脚们让开了路。
便见此人体型清瘦,目光清润如水,穿着蓝斑布裰衣,脚着布鞋。
气质文质彬彬的,不像是杠房的管家,倒像个书生文人。
而他的腰间,却缠绕着一条蟒纹细鞭。
二管家定睛朝巷子里一瞧,神色变了变,然后问道:“不是让人封锁此处吗?怎么还有人靠近?是谁负责看守?”
“二管家,看守此处的人,就是栓子……”有人指了指巷子里的尸体。
“……”
二管家神色一滞,继而吩咐左右:“属相为猪狗的离开,把参与那晚绞杀妖道的人都喊来。派人去请竹林七贤。”
“记得准备好礼品干粮,万万不可怠慢。”
“是!”
人群散去,一个门子跑去摇人。
巷子外只留下二十多人,李清霖手持杠棒站在人群中。
竹林七贤?
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受到大管家张长风和二管家的如此慎重对待?
李清霖心底有些好奇。
等了一会儿,李清霖便看见在门子的带领下,有一高一矮两人闲庭信步走来。
高的那人不修边幅服饰寒酸,但挎着一个布袋,袋子里装着染料画笔,还有未画完的墨宝,很明显是个画工。
矮的那人打扮讲究,白褂毡帽,挎着一个书袋,袋中有几本话本,还有惊木和扇子,却是个说书先生。
这两人气质高雅脱俗,倒像是隐士高人。
不愧有竹林七贤的称呼。
李清霖暗叹。
走得近了,李清霖才注意到两人抬着一个轿子。
“嗯?”
李清霖有些奇怪,便见画工和说书先生动作小心的放下轿子后,站立两旁。
二管家双手端着一个木盒,走到轿子前恭声道:“永利杠房管家崔昔,特请七贤相助,拔除诡地。此乃礼品,还请笑纳。”
噗呲噗呲……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轿中传来。
轿帘掀开,冒出来一个狗头。
狗头棕毛黑鼻,才几个月大小,耳朵趴着,是只小土狗。
小土狗眼睛有些惺忪,似乎还没睡醒,脖子上挂着一块好像是木头的狗牌。
它哈着舌头,用爪子拨开木盒,见里面摆放的满满的,有些满意的哼哼两句。
然后叼着盒子回到轿子。
然后,一个沉稳的男子声音从轿内传出:“崔管家的诚意,贤主我感受到了。拔除诡地乃我七贤分内之事,何须如此客气。”
“此礼便做下次竹林欢宴,宴请诸友的物资。”
李清霖见状不由感概这竹林七贤的闲情逸致,世道如此炎凉危险,还寄情山水。
随后,说书先生和画工俯下身子,当作人梯,跪拜在轿子前。
轿帘无风自动,然后那只小土狗踩着画工的背跃出轿子。
其后,还有一只浑身黝黑,皮毛发亮,不到巴掌大小的黑耗子,它在说书先生脑袋上借力,然后跳到地上。
“那我便派遣六贤弟和七贤第走一遭,试试诡地的深浅。”
轿内男子声音传来。
李清霖懵了,怎么竹林七贤里,还有土狗和黑耗子?
莫非是高人养来看家护院的?
李清霖目光移动,看向轿子。
便见轿子的毛毯上,横躺着一只四肢粗短的肥胖橘猫。
大橘的蛋,蛋很大,左右各有两只眉清目秀的黑猫。
木盒打开了,黑猫叼着一块鱼干喂向大橘。
大橘吭哧吭哧一口吞下鱼干,然后发出了低沉的男子声音:“此鱼乃淮王鱼,晾晒时间刚好,左右贤妹,下次竹林宴请,可多多采购这种鱼干。”
“喵喵~”
黑猫们喵喵了两句。
李清霖人都傻了,你管这叫竹林七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