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担晃晃悠悠的离开了五师姐的石室，脑海之中的愁虑来的快，去的也快。

或者说，五师姐告诉他的，关于墨者为何会布衣短褐、自苦以极的真相震撼到了他。

脚掌踩在地面上，发出细碎而轻微的声响，他第一次觉得，师父的教义如此真实——真实到难以置信。

这些东西不再是书面上需要背诵的典籍，而是真正从生活之中得来的智慧。

“唉，我什么时候才能超过师父呢？”一边踢着脚下石子，顾担喃喃自语。

“哦？你还想超过师父？”

熟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顾担抬头一看，锦衣华服，目标确认！立刻大喊道：“二师兄！”

随即他便冲了上去，一头撞在二师兄怀里。

“嘶~慢点，你现在的力气我可经不住。”

二师兄倒吸一口凉气，勉强将顾担举起，仔细的端详了一番，继续问道：“你为什么想超过师父？”

“我听闻：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既然我学会了师父的学说，这么早就掌握了墨家的道理，如果不能超过师父的成就，那我不是白学了吗？”

顾担小脸一扬，认真的说道：“儒家比墨家要早上一些，儒家的孔子也比师父更早成为圣贤，难道师父就不如他了吗？”

“你在我这儿就不用满口大义了，你听闻的都不是我们说的。”二师兄咧了咧嘴角，又道：“不过......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这句话说的很好，很有水平。”

“咳。”

顾担干咳一声，正色道：“那就是我说的！”

自己凭本事做的梦，梦里的东西当然都是他的，所以就是他说的。

论证缜密，非常合理！

二师兄脸上升起了促狭的笑容，突然想逗一逗小师弟：“顾子也准备著书立说了？”

“顾子？”

顾担先是一愣，随即狂喜。

众所周知，除了呆子、傻子，带子的一般都很厉害。

“嗯......还在考虑，还在考虑！”顾担手掌摸向下巴，抚了抚并不存在的胡须，谦逊的说道。

“哈哈哈。”

二师兄大笑了三声，“那到时候，顾子一定别忘了给我们看看。”

突然，顾担眉头皱了起来，沉吟道：“对了，如果也有人姓顾，先我一步著书立说怎么办？那顾子岂不是要被人抢了去？”

二师兄：“？”

想做圣贤，还有先考虑被同姓之人抢走称呼的？

“咳，后面能被世人尊称为子的，不是随便著书立说就能做到的。”这个问题实在是不好回答，正常人想不到这个思路。

“好吧。”

顾担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显然他并不认为自己在二师兄口中的那个“随便”里。

“出去一趟，感觉怎么样？”生怕顾担再问起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二师兄赶忙转移话题。

“哼！”

不提还好，一提顾担就来气了，“山门外和二师兄你讲给我听的故事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是吗？”二师兄微微一笑，“我讲给你听的，是属于浩荡天地间的故事，可不是归墟里的故事，我可没有骗你。”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去浩荡天地啊？”顾担眼前一亮，立刻问道。

“问得好。接下来你要开始跟着我修习了。等你把我交给你的东西学完......”

“学完就可以去浩荡天地了？”顾担迫不及待的问道。

“就可以跟着大师兄学习了。”

顾担：“？”

见到顾担脸上那满是希望破灭的失望表情，二师兄宽慰道：“不要着急。正所谓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你也不希望代表墨家行走浩荡天地的时候，看别人的脸色吧？”

“他们能打的过我？”顾担眉头一挑，捏起了小拳头。

“哈，外面可不是归墟。这里的生灵绝大多数都是出生即巅峰，根本没有机会成长。师兄我要教给你的，是如何面对危险，并且寻找机缘的本领。”

二师兄将顾担放了下来，“还记得那只青鸾么？它虽已算不错，可也不是最顶尖的生灵。你尚需借助外物来击败它，又怎么能小觑整个浩荡天地呢？”

“吾未壮！”

顾担小胸脯一挺，这个时候他就有话说了。

二师兄想了想，学着顾担的语气说道：“我听闻：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意思是说，只学习师父的天志而不思考道理就会感到迷茫，只思考师父的道理而不学习天志就会被人打死。”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果不其然，顾担立刻就呆住了。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二师兄！

“可是我才刚刚回来，就要立刻再出山门吗？”顾担不甘心的说道。

“你不是一直都挺想出去的么？怎么才出去一趟，就害怕了？我也不是严厉的人，你说一声害怕，我就放你回去。”二师兄笑眯眯的说道。

“谁怕了？！”

顾担勃然大怒，“走就走，我这就去把阿彳和春禾带上。”

刚刚回到山门，甚至都没来得及回到自己的玉床上躺一下的顾担，揪出又是打成一团的道彳经和春禾笔，跟随着二师兄的脚步，离开了山门。

......

天空暗沉的如同一团浓墨，不透半点光亮，干涸的大地上满是龟裂的纹路，露出深重的伤疤，扭曲的植物张牙舞爪的伸展着躯干，像是不甘长眠于地下的恶灵，深红色的浓重雾气在这片地域间飘荡不休，经年不散。

如果说之前顾担跟随着大师兄所见到的那一片地域，是死地的话，那这里就像是死去后被诅咒的尸骸，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就足以让人心中惊惧。

身处此地，天地间那股莫名的撕扯之感越发的严重了，让顾担感到一阵强烈的不适，这里像是有无形的大嘴在吸吮着一切，贪婪的注视着每一个途经此处的生灵。

“这里是哪？”

顾担目光四望，眼中灵光尚且能够保证视觉，可眼珠却不可避免的感受到一阵阵的刺痛。

相比于此处的环境，之前大师兄带他过去的地方，实在不能说是恶劣。

“一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