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修眯了眯眼睛，回头看向没有行人的大街。

有那么一瞬，他竟然很讨厌这里的诡谲云涌。

有那么一瞬，他竟然羡慕顾渝不顾他人看法的行事乖张。

楚怀修叹了一口气，仍是温声道：“回皇宫吧。”

皇兄身边不能没有人。

“喏。”

……

皇宫，紫辰殿。

准备上朝的天启帝在这里整装小憩，忽然捂着拳开始勐烈咳嗽。

片刻后，他慢慢摊开掌心，看向掌心的那一滩猩红。

旁边服侍天启帝的掌事太监惊恐地不敢吱声。

皇帝龙体抱恙，这可是不祥之兆啊。

“文庭阶，那件事查的如何？”天启帝澹定地拿起腰间的锦帕，擦拭了手中的血迹，随后扔到旁边的火炉子里，澹澹开口。

“回官家，目前暂时无线索。”文庭阶，也便是这太监老老实实地摇头。

天启帝目光一深，难道他的直觉是错的。

那些人当真被他杀尽了？

也就是说，他和太子的顽疾，都治不好了？

眯了眯眼睛，天启帝澹澹开口：“查宫里的人，谁对饭菜动过手脚，每一个有嫌疑的都查，不得打草惊蛇。”

“喏。”

文庭阶退出来，对着外面的太监吩咐了几句，随后立在门口，轻轻叹出一口气。

官家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般虚弱的模样。

难道当真有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对官家的饭菜动手脚？

意识到这一点，文庭阶背上冒出一股冷汗。

这可是弑君的大罪呀，谁的胆子这么大呀。

很快到了上朝的时候。

“皇上到！”

一听文庭阶的高喊，等候着的文武百官立刻跪下作揖：“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平身。”天启帝澹澹开口。

然后开始早朝。

台下，有大臣悄悄看着天启帝。

皇帝面色如常，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他们之所以这般胆大，全因最近中州城不知是谁传出了天启帝病弱，将选择皇子禅位，自己做太上皇的谣言。

也是因为这个谣言，中州人心惶惶的。

一个朝代中，除了天灾动乱，最怕的是什么，是皇权更迭。

每一次皇权更迭，都代表着明里暗里的血雨腥风——最后受连累的还是百姓。

所以百姓们虽然不喜欢这个焚书坑儒的皇帝，但还是不希望皇权更迭这么快的到来。

下朝以后，天启帝留下了几个臣子，带去了御书房。

几个臣子出来以后，俱是面色各异。

回到家后，有几个交好的同僚过去问，他们进御书房后皇帝问了些什么。

没一个人说话。

几人只好作罢，悻悻离开。

……

皇宫。

某处静谧的宫殿内。

“你说，听到他咳嗽了？”一道低沉的声音轻轻传来。

“千真万确，文公公亲自吩咐，让我们给查谁对饭菜动过手脚。”

那人把玩了一下手中的玉珠串，笑不达眼底——

“查？让他们查。”

“喏。”

须臾后，一个小太监走出来，四下张望着确认无人了，快速离开。

宫殿中只剩下了那人。

他侧头，看着屏风上的千里江山图，眼中闪过一分贪婪。

很快……整片北陈，便都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

西疆。

顾渝来到西州，便直接开始办正事。

因为有了楼玉深和顾一等人的调查，那些顾崇安的心腹就全被揪了出来。

看着厚厚的几摞名单，顾渝哂笑。

难怪他那好阿耶教的如此心甘情愿，十万人都是他的心腹和眼线。

好啊，好得很。

“传令下去，今夜烹牛宰羊设宴，我要与他们斗酒。”顾渝忽然开口。

楼玉深愣了愣，立刻作揖离开，开始安排。

入夜。

西州王军齐聚军营，众人饮酒吃肉，好不畅快！

喝到兴起时，众人开始随口聊天。

不知道是哪个聊嗨的，让顾渝借酒兴吟诗一首。

众人跟着起哄。

楼玉深看了一眼自家世子爷。

他们家世子爷是只知杀戮的疯批，好像对文学一窍不通吧。

顾渝瞥了一眼楼玉深，看到他眼里的担忧，咧嘴一笑举着酒坛摇晃起身。

大军见他当真要说，立刻安静下来。

思忖片刻，少年趔趔趄趄爬上一块石头，仰头喝下一口酒，放声开口吟诗——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只是第一句出口，便已让人感觉到了磅礴的大气，众人忍不住鼓掌大喝——

“好！”

楼玉深挑眉。

想不到他们家世子爷，还有两把刷子呢。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将进酒，杯莫停！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一段诗落幕，少年饮酒恣意，衣诀翩飞，让人看到了他眼中的桀骜张狂。

是呀，就是这样的人，敢带着三十万王军，在中州皇城前与皇帝爷叫嚣；

就是这样的人，敢一人一马一刀，冲在大军最前面；

就是这样的人，敢醉卧白骨滩，放意且狂歌。

从对磅礴诗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大军纷纷鼓掌，掌声不绝于耳。

楼玉深也忍不住鼓起了掌。

这样的诗，足以成为千古一绝！

世子爷牛批！

顾渝笑。

那可是大诗人的传世绝作。

随口捻来一句，就是半个盛唐。

在这之后，顾渝以此诗为引，说自己太过招摇，生怕皇帝忌惮。

众人：“……”

皇帝已经忌惮你了。

“北陈壮丁缺乏，良田无人耕种。为了让皇上安心，从今日开始，本都司决定裁员，让将士们衣锦还乡，娶妻生子！”

在众将士觉得世子爷虚伪至极的目光中，顾渝康慨地说完了这番话。

所有人都以为他喝醉了，在开玩笑。

可是第二天，这位世子爷真的杯酒释兵权了！

还一次性裁掉了十万人！

有的人想留下来，顾渝直接把陌刀竖到他面前，笑眯眯问：“还留吗？”

看着那在地上凹出来的洞，那些人咽了口口水，讪讪一笑：“不留了，不留了。”

－－－－－－题外话－－－－－－

白白的将进酒，删掉了一部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