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内,百户看了一眼被捆起来的彭齐琳和赵无虞,朝刘戎轻声道:“一刀全杀了?”
被捆成粽子扔在地上的二人闻言瑟瑟发抖,狗贼敢尔……
刘戎瞥了百户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这些日子,刘安私底下给这些兵丁发的外快银子,比他们半年的俸禄都多,自己同他们相处间也很有底气。
“那这两个人怎么办?”
刘戎仔细打量着被堵上嘴的二人,彭齐琳一脸愤恨,赵无虞似乎有些畏惧。
还是姓彭的更讨厌一些。
刘戎主意已定,轻声笑道:“接中丞大人令,赵无虞杖二十,彭齐琳嘛,呵呵,不要动他一根寒毛,二人分开,勿使碰面。”
“是!”
半个时辰后,衙门大门猛地打开,遍体鳞伤的赵无虞首先被扔了出来,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而同时被抓进去的彭齐琳却毫发无伤,满头雾水的走了出来。
众士子大惊失色,神情顿时变得不大对劲了。
这时刘戎面若冰霜的从衙门内走出来,站在台阶上缓缓环视一周,接着将一包东西朝彭齐琳一扔,彭齐琳没动,包袱落到地上,砰地一声脆响,众士子低头一看,却是一包银子。
众人顿时大哗,看着彭齐琳的目光愈发怀疑了。
刘戎适时开口大声道:“查吴江县举子赵无虞煽动士子,冲击府衙,目无国纪,杖二十,提请学政大人削其功名!昆山县举子彭齐琳悬崖勒马,检举有功,赏银二百两。”
众士子倒吸一口凉气,纷纷不可置信地转头看着彭齐琳。
刘戎冷声道:“巡抚大人念尔等血气方刚,乃受人蛊惑,初犯不予追究,令尔等即刻退散,莫再生事!如若再犯,巡抚大人必按检举名单一一提拿,这赵无虞就是你们的下场!”
砰!
大门再次关闭,士子们齐齐打了个冷颤。
回过神来,所有人都目光死死地盯住彭齐琳,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彭齐琳看着众人怨毒的目光,又瞅了瞅地上那包散开的银子,惨然一笑:“如此拙劣的反间计,当真以为能……你们,你们干什么?”
“打死这个败类!”
不知是谁突然发出一道怒吼,如同战场上吹响了集结号,一群浩然正气的秀才、举人,如同发疯了的野牛,通红着双眼将彭齐琳撞了个四脚朝天,争先恐后的上百双拳脚狂风骤雨般倾泻在彭齐琳单薄的身板上。
惨叫声渐起,惨叫声渐熄,出卖同年的败类彭齐琳不甘地渐渐萎缩下去……
应天府衙门广场对面的酒肆里,目睹全过程的李清愤恨地拍了一下桌子。
“这帮读书人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心腹小宦官上前宽慰道:“主子息怒,等到东厂的陈诚将总兵官印劫到手,刘戎那小兔崽子还是得死。”
李清怒火稍息:“讲起来也十多天了,怎么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陈诚是怎么办事的!”
小宦官笑道:“主子放心,陈诚为了这事几乎派出了手底下所有的江湖高手,奴才当时还笑他小题大做,杀一个信差而已,哪里要那么大的阵仗。”
李清嗯了一声:“兹事体大,还是小心为妙。这陈诚果然是个用心办事的。”
“刘戎这个兔崽子,就让他再多活几天!我们回去静候消息吧。”
小宦官垂首答应一声,又张罗着摆驾。
李清这回轻车简从,没有带几个侍从在身边。几个人坐上马车,摇摇晃晃就返回了织造衙门。
李清还未下车,一个留守的心腹就慌里慌张地跑到他的车前急声禀报了几句。
李清脸色大变,慌忙下车奔织造衙门院中跑去,只见角落里五颗被生石灰处理过的头颅一字排开,死不瞑目地看着他,正是陈诚手下派出去的江湖高手!
李清脚底一软,一颗心顿时如坠冰窖。
“刘戎——”李清仰天嘶吼一声,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摔倒在地。
……
两个月后,万历皇帝传出旨意,刘綎以身殉国,追赠少保,世荫指挥佥事,家人厚恤。
但次子刘戎品行不端,欺瞒朝廷,其情可闵,其罪不赦,取消继承资格,由族内其他后辈袭职。
苏杭织造局总管太监李清道听途说,不加甄别混淆视听,无心有过,免去现有职务,立即回京,发落浣衣局当差。
满朝文武捏着鼻子高呼圣明,刘戎母子三人也终于逃出生天。
呼吸着牢房外面久违的自由空气,刘戎顿时有了一种海阔天空的感觉。
虽然家里的银子几乎为之一空,祖产也变卖不少,但只要保住命在,他刘戎就绝对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一家人无罪释放之后,按例还得亲往京师谢恩,以表达对万历皇帝明察秋毫,没有冤枉自己的感激之情。
一路颠簸到京,又将一切事情办妥,恍惚间一个月的时间又过去了。
在客栈里将养了两天之后,刘戎便带着妹妹刘瑶还有她的丫鬟露珠出门散心。
一来缓解一下这些日子的紧张情绪,二来也亲眼看看帝都的风华。
不知不觉间,三人就是走到了城外的西涯湖畔。
弘治、正德年间的名臣李东阳号西涯先生,即是这个西涯。
西涯即后世的积水潭,又名西海、海子、北湖、荷花池等,明代俗称海子套。
西涯附近既有远近驰名的大慈恩寺,又有歌楼酒肆,湖中楼船画舫,虽是比不上西湖和秦淮河那样纸醉金迷,可是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此时此刻,一座雕梁画栋的三层画舫正停靠在湖边,上面张灯结彩,一个个迁客骚人般的年轻公子衣衫单薄,正在微冷的晨风中俏立船头人手一把纸扇子,摇头晃脑地卖弄风骚。
“这就是传说中的赛诗会?”刘戎觉得好奇,径直就往那画舫上走去。
此时此刻,画舫上已经聚齐了不少人,卖弄风骚的士子们在秋风中轻轻地摇着纸扇,浅吟浅笑,装得倒是有模有样。
“咦?这位公子,想上船得即兴赋诗一首,此次以荷花为题。”一个画舫的歌姬团扇一挥,笑意盈盈地拦住了刘戎的去路。
咏荷花?历史上咏荷花的诗词可谓不少,本可搬来照用,不过穿越者最忌讳的就是照抄诗词被人揭穿,忽悠一般人倒还行,可这船舫上保不准有死脑筋的书呆子,他若是把前人的诗词都记住了,自己贸然照搬,有风险呐。
可明末之后只有清朝,而清朝咏荷花的诗词自己所知的就很有限了,抄哪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