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正在思索事情的成蛟猛地一怔，他急忙抬起头朝着不远处的城门方向望去。

此时，一个粗壮的汉子挥舞着胳膊满脸兴奋地从城门下飞奔过来，成蛟定睛一看，不是牧又能是谁。

他急忙翻身下马，快步迎了过去，再次见到牧，成蛟也是十分激动。

毕竟，牧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到目前为止最能够信任的人，或许，在前身的眼中，牧作为属下，在主公遇到危险时挺身而出是应有之义。

不过成蛟不一样，他终究是一个现代人，虽然当时的状况十分紧急，无暇顾及其他，他只能优先考虑保全自己的性命。但事后想起来，他对牧能够代替他吸引敌人注意，除了感动感激之外，更多的便是自责与愧疚。

所以，当他走到牧之前，牧准备行礼的时候，他没有再遵守这个时代的礼节，反而像后世遇到多年不见的好友一样，给了牧一个大大的拥抱。

牧被成蛟的动作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他虽然不知道这个动作有什么含义，但他能感受到成蛟的高兴与激动，他也禁不住被成蛟的情绪所感染，嘴角不禁微微弯起，眼睛也湿润起来，此情此景让他觉得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公子。”

听到牧有些哽咽的声音，成蛟急忙松开了紧抱着他的双手，以为是自己弄疼了他，他此时可不是上辈子的弱鸡，而是一个名副其实、有孔子之勇的大力士。

松开手，成蛟顺便上下左右打量起牧的身体，关心地问道，“你在那边没有受什么委屈吧？”

牧急忙摇头，“那杜壁对他的属下还算不错，怕连累他们，没有对我做什么，包括前去追击您的人，其中绝大部分都不是皮牢城的。”

成蛟点点头，不同于之前想要刺杀他的王虎，杜壁并非太后的人，只是因为家中族人受制于她，一直到最后，都在配合他拖延时间，要不然他真的很有可能会死在那里。

“不过，他的想法是好的，但胆敢谋杀前线将领，更不要说那位将领就是公子您，王庭怎么会放过他们。”

成蛟一愣，看着牧等他继续说下去。

“根据王庭的诏命，杜壁扭曲太后旨意，恶意奉诏，擅自行动，参与谋杀前线将领一事，他本人虽然已经伏诛但尸体仍被找出来进行鞭笞，其余跟从他的将领，都被斩首，另外那些参与程度较浅的以及没有进行劝导阻止的将领以及士兵，都将被迁往临洮参加劳役。”

“临洮？”

“是的，公子，就是位于陇西郡南方的那个临洮，我来的时候，皮牢城的守军已经全部被收押了，估计快则一个月，慢则两个月，他们便会来到这里。”

成蛟长叹一声，这就是底层的无奈，可能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前脚还跟着主将讨伐“叛军”，扭头自己就成为了逆贼。

但这也没有什么办法，虽然秦法看起来很正规、很公平，其实它归根到底是为统治者服务的，是为了让他们能够更好地奴役百姓、治理国家。

而现在秦国的统治者就是赵姬，即便她是个愚蠢的女人，对政事也不感兴趣，但她监国太后的身份做不得假，所以即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杜壁出兵攻击成蛟是赵太后指派的，但处理结果也是和赵太后没有一文钱关系，所有的黑锅全部由杜壁背下。

收回思绪，成蛟拉着牧有些好奇，“你是怎么这么快就到达这里了？”

听成蛟提起这个，牧一拍脑门，“诶呦，差点忘了正事。”

说完，便拉着成蛟往城门处走，一边走一边解释，“公子，我也是刚刚抵达，不过我搭乘了郡守的官船，沿渭水而上，昼夜不停，所以便比您快一些。”

“郡守的官船？”

牧点点头，指着停在城门处的一架马车，“嗯，那便是郡守的座驾，我刚刚要随着进城的时候，看到了身后的您，便赶了过来，对了，郡守也在等您。”

听到牧说郡守在等自己，成蛟也不敢怠慢，便加快了脚步，还没走到跟前，便见到一位老者在侍从的搀扶下缓缓地下了车。

成蛟没有摆所谓公子的架子，急忙走过去行礼，“见过郡守。”

“公子客气了。”

被郡守扶住手，成蛟在一旁默默打量着他。

与猜想中的不同，把内乱不止的陇西郡治理得服服帖帖的郡守尚方并不像一些久经沙场的老将军老当益壮、威风凛凛，反而倒是有些瘦骨嶙峋。

不过此时他并没有穿着秦廷配发的官衣，而是随意披了件白衫，这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仙气，像是山中隐居的老道。

似乎是察觉到了成蛟的目光，尚方笑着问道，“怎么样，老夫是否让公子失望了？”

成蛟急忙摇头，“成蛟不敢，早在咸阳我便听说过您的事迹，不禁对您敬佩万分，如今终于见到了您，所以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尚方似笑非笑的看着成蛟，“其实这并非我们第一次见面，只不过当时我站在公子的身后，默默地领略公子的风采。”

“啊？”成蛟有些吃惊，然后就是有一种小孩子做了什么事情被大人发现的窘迫，他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原来当时您也在场，真是让您见笑了。”

“呵呵，公子的机敏到现在都让老夫回味无穷，换做是我在公子的位置恐怕也不会比公子做得更好了。”

尚方一边说着，一边请成蛟上车，成蛟也没有推辞，只是回头让牧跟蒙恬说一声。

“蒙恬？可是蒙骜将军之孙，蒙武将军之子？”

“正是。”

“我在宫中时记得他是咸阳宫里的郎官，侍奉在大王身旁，这一次竟然被大王派来跟随公子来到了边郡，看来大王果然对公子关爱有加啊。”

成蛟笑了笑，但没有多说，很快，他们便来到了陇西郡位于狄道的官邸。

出乎成蛟的意料，他本以为作为一郡之地的门面，陇西郡郡治的官邸不说金碧辉煌，但怎么也应该气派一些。可实际上，相比于它的身份，这官府可以说是十分简陋了，甚至比不上成蛟他们一路走来经过的各个县衙。

要不是尚方亲自领着他来的，加上门口挂着的牌匾，恐怕成蛟都不会相信郡治场所竟然是这个模样。

一旁，尚方却不以为意，“公子莫要嫌弃这里寒酸，相比于在烽火台瞭望的守卒们，这里简直就像王宫一般，所以，老夫主政陇西郡以后，觉得这些地方够用能用就行，没有必要一遍又一遍的翻新扩张，与其把钱花在这些让人享受的地方，不如省下钱来全部投入到修建城墙上面去。”

听到尚方的话，成蛟不由得肃然起敬，这真是一位值得敬佩的边郡守护者啊。

两人亦步亦趋地走进议事大厅，这里早就等待了许多人，看他们的穿着，不问便知一定是陇西郡的官员们。

果不其然，随着尚方的到来，本来嘈杂的大厅瞬间安静下来，一位坐在中央首位旁边的中年人起身迎了过来，“父亲……”

他刚想说什么，突然注意到尚方背后跟着的陌生人，便立即改口，“见过郡守，所有官员除了告病在家的右主簿以及去各县考核的牧师令外，其余人都到齐了。”

虽然他改口了，但尚方却毫不避讳，向着成蛟大大方方地介绍起向他汇报的这位中年人，“公子，这位便是我郡的郡丞尚余，也是我那还算出息的儿子。”

果然，之前听禹王庙的小卒说过，尚方家族控制权力的手段便是充分合理运用郡守任命官员的权力，看来，尚方再老一些，以后陇西郡恐怕就是这个叫做尚余的家伙做主了。

不过，或许是之前尚方给成蛟留下的印象太过美好，他竟然罕见地没有对这种权力的继承生出反感。

介绍完自己的儿子，尚方拉着成蛟面向屋内的众人，“来，大家认识一下，我身边这位便是帮助我大秦拿下上党一带的公子成蛟。”

“什么，我大秦竟然收复了上党，真是可喜可贺。”

听到这个消息，坐在角落里的几个与众不同的人站了出来，他们身着软甲，显然是军职，只见其中一人走到近前，问道，“这个消息属实吗？”

还不等成蛟答复，尚方便肯定的点了点头，“当然，我亲眼看到赵国使者将国书递交给的相邦。”

“哈哈哈，好！”

那人重重地拍了拍成蛟的肩膀，“公子威武，走，我请您喝两杯！”

“这……”

成蛟看了看尚方，有些为难，尚方会意，立即笑骂道，“杨熊，休要胡闹。今天召集你们前来是有王命传达。”

听到尚方的话，那叫做杨熊的人立即安静下来，尚方也不耽误时间，接着说道，“公子之所以来到我们这里，是背负王命的，具体的说，就是来到这里成为新的都尉。”

“什么？！”

尚方的话犹如往平静的池水中扔下一块石头，顿时激起一阵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