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槐’也觉得自己可笑。
竟会瞎了眼,觉得当年那个悲悯众生的少年与其他人不一样,以为他能阻止人妖两族的冲突。
可到头来,那少年却成了这世间罪恶的源头!
祭渊不愿看到他,“呵,你会有这么好心……”
收了封印,是打算放他走?
“信不信由你。”
钟离煌转身之际,又奉劝一句:“别怪朕没告诉你,若有下次,朕……定不会再手软!”
听起来跟真的似的。
直到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出了神殿仙宫,回头望着牌匾,才反应过来:他当真放自己走了!
虽不知为何,但这对自己而言,又是一个机会。
我迟早会回来的!
祭渊目光一冷,头也不回的走下云巅。
殊不知——
那人就站在高处看着。
片刻后才对身边的侍从说:“扶栖隐的人进城了么?”
“回仙主。”
侍从微微躬身道:“已经进城了,只是本与他们同行的李家大小姐,先一步去了丞相府。”
殷昙清刚走,想来回去后定会遇见他那个外甥女。
他和明中鹤的那两个小辈,都不是什么让人省心的,李雪儿会回来,也在意料之中。
钟离煌‘嗯’了一声,又听见侍从迟疑的问:“仙主您看……这李大小姐该如何处置?”
处置?
他睨了一眼:“都唤她李大小姐了,还要如何处置?”
臣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何况正是推行新策的时候,不好太过严苛。
侍从会意一笑,继续与他纵观埋没于云间的大好江山。
与此同时。
皇都因街上多了一行骑马的外乡人而变得喧闹起来。
就在不久前,皇榜上刚贴了新告示,甚至有禁卫军挨家挨户的搜查妖奴,当着所有人的面烧毁卖身契,解除妖奴身上的禁制。
然后一一驱赶出各家府邸。
所以进城后,他们看到的不是来来往往的人海,而是站在人群中,不知何去何从的妖族们。
夜卿不由心一疼:“皇都会有他们的容身之所吗?”
得到自由的妖族们,看起来满目茫然,在众人不善与嫌恶的注视下,连头都难以抬起。
微生听也看到了,淡声说:“他们只是还不适应,很快……便会有很多妖族回到北峦故居。”
对于他们而言,熟悉的北峦才是安身之地。
但有些妖却不这么想。
既然恢复了自由身,何不在皇都争一片天地?
可巧的是,
那位突然开窍的人皇,连这一片天地都开拓好了。
有夫子在学堂门口挂上告示,妖族亦可入学,亦可参加科举,引得行人开口戳对方的脊梁骨。
谁料夫子两手一摊,叫他们找人皇讨说法去。
百来张嘴瞬间消停了。
街上游离的大部分妖族,也因此减少了许多。
夜卿一路看来,愈发觉得细思极恐,那人的‘妥帖’已经超出了预料,和之前那推行奴制的恶魔大相径庭,就连一向只捉妖的却庭,竟也派出人手,在城中各处维系秩序。
眼下的风平浪静恐只是表象,麻烦都在后头呢。
钟离煌将一座搁置已久的府邸赐给恩人这个督察使,半点也不输天府、丞相府与却庭。
刚踏入府邸大门,就对上老管家的慈眉善目。
“诸位大人万安。”
“你是?”
“老朽李意,是陛下赐的管家,还请大人们不要嫌弃。”这话一下子将所有推辞都堵了回去。
人皇给足了他们面子与排场,总不好立刻就打人家脸。
也罢……
日后再想法子撵走便是。
微生听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你虽是管家,但仍要以白泠为主,白泠,来见过李管家。”
“是。”
白衣女子走上前。
李意一眼就看出她是妖族,不由眉头狠皱。
只是一瞬,便挤出笑容:“该是老朽见过白泠姑娘才是。”
“管家客气。”
白泠行了一礼后,向他一一介绍了身后几人。
都是正儿八经的扶栖隐的顶梁柱,竟跟着扶华公子跑来皇都,也不怕……被人偷了家。
李意的脸色有些微妙,嘴上说要带他们熟悉府邸,却每到一处,便塞了一两个丫鬟。
瞧着可不像人皇之举。
他刚答应了自己,不至于做如此明显的蠢举。
倒是外边的流言蜚语,数道院墙都挡不住,远远看去,那些站在高楼上的酒客,无一不是在对府邸指指点点,口诛笔伐。
看来今晚……
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李管家果然想法子推脱,唯独府上的丫鬟仆子皆淡然处之。
微生听扫了一眼四周:“这些人恐怕皆是皇都世家安插的眼线,列入名单中正好被选中,听说此事是殷丞相亲手操持,他不应不知,想来是……钟离煌默许的。”
也许他只是想隔岸观火,或是试探扶栖隐的实力。
夜卿有些恼火:“就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
幸而早有先见,扶栖隐调派了大批人手,潜伏混在皇都外,若王朝打算来个瓮中捉鳖,那就要承受被砸烂院墙的后果!
大不了鱼死网破罢了!
反正他们踏入皇都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只为这天下太平。
鼻子被戳了一下。
抬头便见恩人说:“知道没安什么好心,还敢单独与他见面?莫不是忘了,你是只连大妖都算不上的小猫妖,他想伤你,易如反掌。”
“唔……”
夜卿眼神溜向别处,“这种事,总要有人挺身而出。”
虽然她只是只小猫妖。
更何况,钟离煌警惕性那么强,换做别人……且不说能不能试探出底细,连那云巅都难以上去。
如今正是新策施行的开始,先稳住人皇,让妖族尽快归乡,调养生息才是最要紧的。
微生听轻轻一叹:“就当你有理,但你得答应我,不可委屈自己,不可轻信任何人或妖。”
有时候,就算是眼睛也会骗人,行走在皇都这个泥潭里,一步踏错,便会被这座城生吞活剥了。
众人深以为然,看着桌上的酒壶,纷纷倒酒举杯。
“望。”
“一切顺利!”
‘咣当’
酒杯齐齐一碰。
刚饮入咽喉,还未感受火辣与后劲,就听到了风吹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