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二,将近末尾的天气炎热的紧,横焰山里穿行的陈鸢、镇海、疯老头倒感觉不出什么,只有半只脚踏进修道之途的孙正德此时热的将道袍敞开,露出几簇黑毛的胸口,甩着两团松垮垮的软肉,踩着石头跳过小溪。
“东家,真是热死个人,能不能先找个地儿歇歇脚,看把师父累的!”
那边,扒着藤子沿途荡来荡去的疯老头落到石头上,连忙晃着一头乱发:“谁说老夫累了,正得劲儿呢。”
胖道人气得跺了几下脚,不想跟他说话了。
“回头,本道抓来野味不给你吃。”
“不给,老夫打死你!”
“打死我,你就没得吃!”
吵吵嚷嚷间,老牛拖着车厢压着荒草撵着乱石摇摇晃晃的过去,好在入山前,陈鸢给车子施了《黄川杂疑里一篇牢固的小法术,不然就凭这普通木头打造的车架,估摸半里路就得抖散架。
这入山后,没了旁人,车里的关张、秦琼他们直接出来,骑着小马纵情的满山跑,只不过没有灵显请神,只不过比普通木偶强上一些罢了,被藤子绊倒摔的七荤八素。
这不,尉迟恭抽起他那匹踏雪乌骓,大呼小叫的挥舞铁鞭,跟着关张几人追杀一只仓惶逃窜的兔子。
饶是见过世面的镇海和尚目瞪口呆,指着一帮木偶:“之前你请的神就是他们?”
追逐一路的张飞好似听到,一勒缰绳,浓须怒张,扯开嗓门叫道:“和尚,你是看不起俺?”
“不是。”
仍谁被一个一尺高的木凋怒瞪,都会感到惊奇,镇海也从未见过这般灵性的,竟显出一丝失态,合印朝对方施礼道歉。
“哼,算你有礼。”张飞木凋这才收了怒容,一夹马腹,朝前面暴喝:“三姓家奴放开那野兔,它是俺的,二兄助我!”
一纵黑马,挥舞长矛就杀了过去。
陈鸢嘴角抽了抽,这围一个兔子,都能弄出一股冲杀千军万马的气势。
旋即,他朝还未回过神来的和尚笑道:“这些可都是人杰,莫要见怪。”
“哦?”
望着那边乒乒乓乓与一只野兔大战的几个木凋,镇海才从震撼里反应过来:“人杰,为何贫僧从未听过?”
“他们可出名了,只是眼下只能活在我的故事里!”
陈鸢望着那边的打斗,边走边将前面挡路的野草灌木施法低伏下去,“……小师傅有没有想过,咱们眼下的世道,才是梦幻泡影,被神灵改过呢?”
和尚停下脚步,皱着眉头看向陈鸢时,就听那边孙正德‘哎哟’的叫了一声,紧接着,声音更大,叫了起来。
“东家,小和尚,快过来看看,这是啥!”
胖道人在后面一块大青岩下面歇脚,此时一手抓着鞋,垫着脚尖蹲在一角,指着前面晃动的草丛间大喊大叫。
“出什么事了?”
陈鸢过来时,疯老头也从远处的树上荡过来,就连拉车的老牛也将头颅凑了过来,就见胖道人指去的杂草间,一条红红的长虫蜿蜒,可陈鸢仔细再看,脸上都露出惊讶对方神色,哪里是什么长虫。
分明就是就比蚁虫大一点的小人儿,足有数十个之多,均是红色的衣袍、鞋履、头戴冠帽,有八个小人扛着一顶红色轿子,前面还有一个骑着小马的新郎官儿,胆战心惊的看着天空上几张巨大的脸正看过来,吓得挥舞细小的双臂,似乎在让队伍调头。
那一群小人儿惊慌,手忙脚乱的模样倒是可爱。
一旁的疯老头见物心喜,急忙去摸腰间皮袋,陈鸢急忙按住他手:“师父你做什么?!”
“当然抓起来啊,这么多小东西,肯定好玩!”
“他们都有智慧灵性,而且看样子还是血肉之躯,经不住玩耍的,师父还是作罢,万一死了,你岂不是心痛?”
见陈鸢不允,疯老头看了看徒弟,又看了看慌乱中渐渐跑去草间的一群红色小人儿,不舍的撅起嘴,待小人儿跑散,继续赶路,疯老头都不去林间玩了,就坐在牛车里,像个小孩儿似得生着闷气,看到徒弟望来,哼的将脸偏去一边。
惹得孙正德在一旁哈哈大笑,随即就被老头伸来的鞋子塞住嘴,干呕的跑去一旁吐了起来。
一路上吵吵闹闹。
山里的天气古怪,走了一阵便下起雨来,待过了一处山谷,雨势便住,按着石佛指示的方向,披荆斩棘又过两里,终于在一处山坳底部,看到了折射阳光的粼粼波光。
寻到目的地后,几人一牛加快了速度,镇海当先一人纵身跃去林间上方,踩着摇晃的树梢,身形唰的飞了过去。
待到陈鸢带着老牛、孙正德赶到,和尚已在水潭周围寻找那个半截石碑。
水潭四丈见方,深幽漆黑,好似无底一般,水面升腾澹澹水汽蔓延周围,使得草木茂盛,树木犹如苍天伞盖,杂草粗长如麦秆,有人腰际那般高。
更有鸟儿清脆啼鸣,猿猴从远方低吼,令得陈鸢不由赞了一声:“是个惬意的好地方。”
余光之中,那边拨开草丛搜索的镇海已有发现,他叫来陈鸢,“陈道友,找到了。”
他面前的土地,是半截爬满青苔枯藤的石碑,陈鸢抹去上面枯藤,上面刻字早已在风雨冲刷下模湖不清。
但依稀能辨认出第一个字:仙。
后面的如何看,也是模湖一片,不过这不重要,陈鸢想要找的是如何进去,他与镇海和尚,四下搜寻,靠近山体的崖壁也没放过,果然和云箴寺里的石佛所言一样,根本没有入口,除非能到元神出窍的修为,用元神钻入山或土里一探究竟。
回到水潭边,镇海盘腿坐去树下,而陈鸢也在一旁坐下来,思考对策,望着水潭有些出神,要不我将七爷八爷叫出来,反正他们是阴神,进去应该不是难事?
可我不能进去,里面什么情况都不知晓,那又什么意义?
还是等云龙云贺他们过来。
飘着的思绪里,眼中望着的水潭,似乎荡起了涟漪,令他感到一阵眩晕,再看时,涟漪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远,孙正德寻了枯枝枯叶堆积着,准备生火做饭,身子陡然一僵,柴堆旁边的疯老头似乎已忘了刚才的不愉快,拿着火折子跃跃欲试,想要点火,忽地摇晃了两下。
天光穿过树隙照下来,蝉鸣、鸟鸣声里,老牛看着那边忙碌、想事的人,摇了摇头:‘当人真麻烦。’
旋即,恹恹的打了一个哈欠,待合上嘴,看去前面时,陡然愣了一下,急忙起身将缰绳从身上剥去,撒着蹄子跑到柴堆旁。
目光之中,原本还在这的胖道人、疯老头,以及那边树下的主人和凶恶的和尚都消失不见了。
‘深山老林的,别留俺老牛一个在这里啊!
’
迈开的蹄子踩去的草丛里,孙正德抱着一堆柴禾原地震了震,呆呆的眨了眨眼睛,看着面前硕大的牛蹄,然后,嘴张到了极致,“啊!
”的凄厉的惨叫响彻草丛,传去草丛上方,话语却化作‘嗡嗡’的声音。
嗯?
蚊子?
先不管了,主人有法术能自保,俺还是先歇会儿,吃口草才说。
老牛抬头望了望四周,还是低下头张开嘴,舌头卷起杂草送到嘴里,惬意的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