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粝的草茎卷如牛嘴碾磨,嗡嗡的声音令得老牛扇了扇耳朵,然而它难以看到的位置,彷如蚁虫的身影从抖动的叶尖儿拖着‘啊——’的长音坠下。
孙正德半空手舞足蹈,急忙抓住牛嘴滑落的草屑,捏着两头,降落伞一般缓下了坠下的速度,落在一株灯笼草上,顺着叶子尖、枝茎,从一只满背星点的瓢虫身边,一路滑到了地上。
“老牛!
”
胖道人望着犹如通天巨柱的牛腿,大声朝天空露出一隅的下颔嘶吼。好似听到了一般,那牛蹄带着漫天泥屑抬起,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孙正德,仰望的眸底里,牛蹄瞬间放大,然后轰的踩下来。
‘刚刚好像有人叫俺老牛?’
青牛咀嚼青草,扇着耳朵四下看了看时,远处的车牛里,关羽、张飞、秦琼、尉迟恭等木凋一一出来,看到四下无人也颇为惊异,他们是能感觉到陈鸢还在附近的,可周围根本不见其身影。
“或许已找到那所谓地窟入口了。”
关羽抚须点头:“……既然没找咱们,那就有把握对付。”
“所以,那咱们还等什么?!”秦琼看了看尉迟恭,还有那边的关张、吕布。
“自己给自己弄贡品……哈哈,也是咱们独一份!”
一行人微微点头,笑了起来,然后,跑去车里将之前追捕的野兔拽了出来,就着堆好的柴禾,一帮木凋开始生火……
炊烟在潭边升起。
老牛好奇的看着他们,挪开蹄子走了过去,此时倒伏的杂草之中,孙正德抱着脑袋蹲在蹄印的缝隙间,慢慢抬起头,使劲的摸了摸自己上下,庆幸没死,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起身走出两步,顿时摔去蹄印的坑里。
待到爬起,他这才想起陈鸢和那小和尚,穿行一根根参天大树般的青草,提心吊胆的朝周围大喊:“东家!”
“大和尚!”
草茎杂乱无章,交织头顶上方,不时有巨大的飞虫扇着羽翅从草间飞过,带起的风刮的胖道人衣袍猎猎飞舞。
偶尔,泥壤松动,钻出一颗带嘴钳的巨大脑袋,他感觉魂儿都要飞了出来,捂着腰间的黄布兜,撒丫子使劲往前冲。
然后,一条青虫掉在了他面前,如同的长长身子,暗铜色的脑袋两侧,一对虫眼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人类。
胖道人顿时只感三魂飞了两魂,一屁股坐去了地上。
“孙正德!”
彷如天外之音,陈鸢的声音传了过来,胖道人急忙抬头,就见那虫背上,陈鸢、镇海和尚,以及老疯子都在上面。
疯老头正用着一根软软的须茎正套着青虫脑袋,当做牛马驱使,得意洋洋的向道人炫耀。
陈鸢拂袖一招,直接将地上的道人拉到虫背。
“东家,你怎么也变小了?”
有了陈鸢和镇海在,胖道人心里安稳了许多,就是坐在这蠕来蠕去的虫背上,心里膈应的慌,他可是最怕虫的。
“不知,应该是和那水潭有关。”
陡然的变小,陈鸢是从头看到尾的,从那水潭显出奇怪的波纹,自己肉眼可见的天地都在放大、拔高,直到缩到犹如蚂蚁这般大小,之前那种恍忽的感觉才停下来。
接着法力,与赶来的镇海汇合后,便四处查看,随后寻到了在草叶上跳来跳去,扒着瓢虫飞的师父,三人便寻了一个青虫,用灵显暂时将其控制用做代步的工具,随后就遇上了胖道人。
不用试着与老牛他们沟通,我们说的话,在他们听来只是嗡嗡的虫鸣。
“为何?”不仅胖道人,就连镇海也有些好奇,这样的事从未经历甚至听闻,说话声又如何旁人耳朵变成虫鸣。
“迟尺的距离对于我们来说都是极远的事,声音传播会被模湖!”
陈鸢不想过多的解释,捡了简单,他们能懂的话语说了说,便让师父草丛大青虫往水潭那边过去,毕竟这里与地窟挨的如此之近,不可能没有关系,或许能在那边找到什么线索。
青虫速度不算慢,可一路过去,几人发现眼中天色一黑一晴,像是过去了一个昼夜,让人疲惫,途中甚至还下起大雨,彷如滔天洪水般席卷而来——
哗啦啦!
水潭里,老牛惬意的在岸边游来游去,荡起水花老高的水花溅去附近青草间。
‘这处水潭好爽快!哈哈……主人不在这里,老牛谁也不怕!’
此时它口中念及的主人,正与镇海、孙正德、疯老头坐在大青虫上面被大水冲出了老远,挂在几颗‘参天大树’中间。
那滔天般的大水,犹如天河倾泻,陈鸢试过用法力将其偏离,然而他发现身体缩小后,法力也跟着缩减。
参照对比,假如正常情况,陈鸢也阻止不了真正的滔天大水。
这时,众人下方一条不起眼的草笼间,有个小不点探头过来,看到四人一冲挂在大树之间,惊慌的跑开。
不多时,陈鸢听到一阵马蹄声,垂下视线看去,就见一个穿着草甲,披着红披风的小人儿骑着小马,带着数百个同样大小的身影站在下面,嗡嗡的说着什么。
陈鸢与镇海对视一眼,各自一掌抵在身后草茎,坠去了下面,惊得一帮小人儿慌乱的散开,就听彭的几声,陈鸢带着疯老头、镇海提着胖道人稳稳落地,只有大青虫硬生生摔了下来,不过也没事,蠕着长身慢慢吞吞的爬去了附近杂草啃食起来。
此时散去的那些小人儿从碎石、草根后面探出脑袋,看了看四人没有威胁,才慢慢显身过来,其中骑马着草甲的身影,用着听不懂的话语,叽叽喳喳的像在喝问陈鸢等人。
这些小人儿此刻与常人无异,唯独两只耳朵像是灵芝的形状。
“此间言语不通,等会儿再看看。”
陈鸢朝镇海、孙正德低声说了句时,那骑马的小人儿像是生气了,脸涨的通红,叽叽喳喳的又说了什么,挥手让一帮小人兵俘虏他们,随即一堆石矛石刀抵了过来,那帮小人兵示意陈鸢、镇海跟着他们走。
那骑马的小人儿不时还会过来摸摸他们身上衣袍,像是非常喜欢,可似乎爱着面子没有当众强要,只是说些听不懂的话,示意陈鸢将衣袍送给他。
这一路上,陈鸢其实也在观察他们,发现一个古怪的地方,几乎每过两个时辰,对方就会睡觉,哪怕还在行军路上,这些小人都会跑去附近草叶下呼呼大睡,半个时辰后又醒过来,精神抖擞的继续呼喝陈鸢他们前进。
‘当真有趣!’
不久之后,穿过一撮乱草,跨过拦路的草杆,巨大的树根之间,是无数树叶、草根搭建的房舍鳞次栉比的延绵展开,不时有飞空的瓢虫抓着几个小人儿飞了过去,也有类似臭虫的虫子被小人儿挥舞鞭子,耕着农地;数十对足的草地螟正驮着七八个背着行囊的小人儿,去往下一个地方。
远方的巨树下,一颗巨大无比的橡子立在泥壤上,有着无数凿出的孔洞连接着须茎编制的吊桥,一个个小人儿在上面来去,像是一座雄伟的宫殿。
彷如一幕奇幻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