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这个人名叫曹演,是虎豹骑统帅曹纯家的儿子,此次与曹丕一同出门历练。
他嘴里的六公子,就是曹操最著名的那个儿子——曹植。
什么叫来自对手的助攻?曹演就是了。
本来,曹丕对姜合的这番话只是半信半疑。姜合说曹操没有当皇帝的命,这个他信,因为父亲确实私下表露过有当周文王的想法;但姜合的后半句明说他会当皇帝,他却没有这个自信,因为他和曹植正围绕世子之位展开激烈的明争暗斗,鹿死谁手,仍未可知。
但就在这个节骨眼,曹演却跳出来替曹植说话,这让曹丕很是窝火。
曹丕冷哼一声,不阴不阳地对曹演说:“那六公子有没有告诉你,孔圣人也曾经多次在梦里与周公交谈呢,这算不算怪力乱神?”
曹演挠挠头,说道:“这个倒是没有,但是六公子说——”
“我们有正事办,这些话以后再说。”曹丕脸上浮现出诡异的微笑,“但这趟差事办完,我会好好向六弟请教。”
“公子大气!”曹演露出膜拜的表情,“我一定好好办差,好让两位公子早日相见!”
曹丕不再理他,对姜合说道:“既然姜祭酒知道张鲁必然灭亡,那么也就没有再为他效力的道理了。我们曹家的实力,你是知道的,要是你愿意帮我,我保你下半辈子荣华富贵,平平安安!”
“承蒙公子盛情,我自然知道顺天者昌,逆天者亡的道理,愿敬陪末座。”姜合故作认真地点点头。
曹丕拍拍姜合的肩,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姜先生,我很期待咱们下次的见面哟!”
他回身和曹演耳语了几句,又指指姜合,就领着其余人下山了。
这下子,姜合稍稍安心了些,只有曹演一个人在的话,他行动起来就方便多了。
“小兄弟,”他试探地问,“曹公子怎么走了?”
曹演露出很鄙夷的神色,想来是对这个神神叨叨的人没什么好感:“谁是你小兄弟?三公子领兵先回长安了,咱们有别的任务!”
“别的任务?”姜合一愣,“我也有份么?”
“你这不是废话?”曹演细细擦拭着手中的长枪,不耐烦地回答,“你负责把我带到张鲁老儿跟前,我一枪劈了他,顺势占领汉宁!”
自己有没有说废话姜合不确定,但他知道曹演说的一定是屁话。且不说张鲁身边一定守卫森严,退一千万步讲,就算张鲁一不小心自己撞在他枪头上死了,汉宁偌大一个郡也不可能就这么被他占了。
这个计划的弱智程度直逼十八年后的子午谷奇谋,曹丕怎么可能下这样的命令?
姜合略一沉思,就看穿了曹演的老底:此人虽然武艺高强,却立功心切,头脑简单,不是个难对付的主。
可惜自己武学根基平平,不然现在就能活剐了他。
“喂!”曹演的语气很冲,“从这里到南郑城,有多远?”
“这个嘛……”姜合一翻眼睛,“大概六百里吧!”
“你胡说!”曹演急了,“你当我没看过地图么,哪有这么远?”
“这你就不知道了,”姜合慢条斯理地解释,“此去南郑,一路崇山峻岭,高低起伏,咱们要绕一个很大的圈子,当然远了!”
曹演的眉头皱了起来,坐在地上不再说话。
“你要是想快点到,我倒是有个办法。”姜合比曹演更想先到南郑,便提议道,“咱们可以走水路,时间能节省一半。”
“走水路?”曹演露出很明显的抗拒表情,全然被姜合看在眼里,“游泳,还是坐船?要是船翻了,该怎么办?”
“看来这小子不会游泳。”联想到曹操数十万大军赤壁之战前的窘境,姜合更加笃定这一点,不由得想出了一个“恶毒”的点子。
“曹将军,你这就多虑了。”姜合客气地说,“太白山南有一条湑水河,水面宽阔,流速平稳,不会翻船的。”
“……”
姜合见曹演依然面露难色,存心激他,便笑着问:“我看曹将军少年英雄,已经是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了,难道竟然不敢坐船么?”
“谁说的?”曹演涨红了脸,“走,咱们现在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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湑水河是一条自益州东北而出的大河,一路奔涌,哺育了两岸郁郁葱葱的山林和数不尽的飞禽走兽。
曹演傲立在船头,眺望着连绵的青山,胸中豪情万丈。
在他身后,姜合稳稳地划着船桨,冷眼盯着他看。
“南郑,我来了!”他默默地自言自语。
突然,曹演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向姜合走来。
“难道自己的计划败露了?”姜合的心猛地一紧,故作镇定地问,“曹将军,怎么了?”
“你身上还有伤,换我来划吧!”曹演说。
“不用了。”姜合笑着说,“再往前是一股暗流,船会颠簸几下,你帮我在船头看好了,要是有礁石提前告诉我。”
曹演哪会懂这些?他已经对姜合放下戒心,毫不犹豫地转身回去了。
船又向前行了约莫一刻钟,果然来到了暗流区域。虽然这股暗流并不算太急,但曹演是个旱鸭子,脚步已经踉跄起来。
“小心点,我来扶你。”姜合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上前去。
“去死吧!”
他足足地吸了一口气,双腿一蹬,一双铁钳似的大手就牢牢卡住了曹演的后颈!
曹演毫无防备,连人带船被姜合推下了水。
就在皮肤浸入水中的那一瞬间,姜合被陡然袭来的寒气刺激得一个激灵,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管拼命用力,把曹演往下压。
曹演剧烈挣扎,但姜合那双铁手,却像是咬住猎物咽喉的虎口般越收越紧,正是任凭他使出浑身解数也逃不脱的五指山。
渐渐地,曹演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一股黄色的液体自双股间流出,他悄无声息地被死神拖进了水底。
随着一阵縠纹的激荡,姜合拽着曹演的尸体,敏捷地翻上了船。
他知道自己的武功不如曹演,小心起见,便拔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又在他身上捅了几个窟窿。
“你可别怪我!”他喃喃地说,“我要是不杀你,恐怕也会死在你手里,要怪就去怪你得罪了你家的三公子吧!”
姜合把手伸进曹演血肉模糊的衣服里,上下摸索了一阵,找出一个锦囊和一块腰牌。
他找的就是这个。
曹演这次去汉宁,一定是有他的任务的。刺杀张鲁是他个人的想法,不能代表曹丕的意思。
姜合打开锦囊,一封别开生面的信呈现在他眼前:
闻██████,██████,何时来见乎?丞相已允,██████,██████张鲁███为淫妄,小人昏愚,望君████。
该死!信纸被河水和血水浸湿以后,字迹全都花掉了。这仅存的一小部分,辨认起来也很费劲。
“这封信是给谁的?”姜合陷入了沉思,“看这架势,张鲁手下似乎有人和曹操勾结啊?”
他觉得事态愈发严重起来,便不再多想,照旧把这封打过马赛克的信装进锦囊里,又把曹演的脸划花,绑上大石头沉进河底,才划船继续朝南郑城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