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九章 头痛(1 / 1)沐火如风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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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九樱这几天头痛。

决定搬到桃林和阿娘住是需要勇气的,她阿娘虽然厨艺不错,但因为早年和阿爹感情的事,闲下来就喜欢念叨她爹的不好。白九樱从小听到大都是那些故事,她有些腻了,但又体谅她娘半生不易,只能安静听着,她说一遍她听一遍,她再说,她虽然不耐烦,又不能打断。

阿娘孤苦半生,大部分时光,都是在这诺大的林子里,终日和那些桃花作伴。

白九樱坐在茅屋里,阿娘因她来小住很高兴,早上的时候就上集买了许多东西说要给她做顿好吃的,现在伙房里浓烟滚滚,阿娘正在烧柴,昨晚一场大雨,放在院子里的柴垛有些潮湿,这会儿要烧起来也比平时费劲。

白九樱知道阿娘很疼她,也知道她来这两天狐狸洞肯定已经乱成一锅粥,一个大哥已经很不省心,再加上阿爹,不打起来才怪。

三哥把她送来后,就急匆匆回了狐狸洞,大哥因为知道了他跟六太子打架的事儿非常不痛快,一定要三哥买些礼物去南海,当面去跟南海水君和六太子请罪。三哥为这事儿险些跟大哥打起来,如果不是老爹心烦将他俩各自吼开,没准当时狐狸洞就见了血。

那件事情之后,三哥跟阿爹提出送她去阿娘的桃花林住几天,他当时跟阿爹说,小妹需要个清静的地方看清楚自个内心,然而这个过程,所有人都帮不了她。

阿爹同意了,以前三哥和她去阿娘处小住,都要提前跟阿爹报备好几天,阿爹只有在被折磨得心烦的时候才会摆手答应,白九樱还小的时候,并不明白阿爹为什么不喜欢他们和娘亲亲近,后来三哥悄悄告诉她,因为阿娘离开了,阿爹很伤心,阿爹想留住能留住的人,他怕哪天他俩去了那片桃林,然后就不回来了,他俩是阿爹的孩子也是阿娘的骨肉,如果阿娘执意要带他们离开,阿爹是没有理由阻拦的。

索性阿娘也没有带他们离开,他俩每次去住几天,算着日子差不多了,阿娘就会开口赶他们回去,她总说自己喜欢清静喜欢一个人呆着,然而每次三哥牵着她的小手离开,她都会隔着桃花,看见阿娘红通通的眼睛,跟兔子一样,小时候白九樱甚至觉得阿娘可能不是狐狸,而是一只修真成仙的兔子。

大哥没良心,除了阿娘的生辰和大一些的节日,几乎不会踏入桃林,即使去探望,也绝不会在桃林过夜,因为夜晚的他是属于那些狐朋狗友的,阿娘深谙她这个儿子的性格,也从不会勉强他来看她。

二哥倒是很孝顺,有空的时候常往桃林跑,阿爹不在,就拿着耙子扁担到桃林长住,除了陪陪阿娘,还会帮阿娘干很多活,他来的时候,阿娘会拿着鱼竿到溪边钓钓鱼,一钓就是大半日时光。

白九樱记得她问过阿娘一个问题,她当时折合凡人岁数,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早上去黄潮浅滩找龙哥哥下棋,结果自然是输了,不过却从龙哥哥那里听到很多凡间的趣事。龙哥哥说凡间的夫妻若是有了什么矛盾一方将另一方休了,男的通常都会另觅新欢,女的若是贞妇,会守节终身不嫁,死了会有乡亲邻里帮立贞节牌坊,谁家有这牌坊,在当地是一件很有脸面的事,而若是女的不是贞妇,或者当地民俗开明,这女的也是可以再嫁的,比如西汉的词赋大家司马相如,他的夫人卓文君就是寡妇再嫁,因为“琴挑文君,当垆卖酒”等事,还成了当时美谈。

白九樱当年觉得这事儿很有意思,下午被三哥送到桃林,就问阿娘她和阿爹分开这么久,为什么没有再嫁,青丘的民俗在四海八荒是出名的开明,难不成阿娘也是贞妇也想要贞节牌坊,那东西又不能当饭吃又不能当衣穿,孤零零的牌坊立在桃林里,看上去不是很奇怪?

她娘当时刮着她的鼻子跟她说她不嫁是因为这辈子都不想再遇上一个阿爹那样的人,还埋汰应叔祖也是无聊,怎么会跟小孩子家家提这个。

白九樱当时眨了下眼睛没有说什么,龙哥哥封殿南郊,那么大的一座寝宫却只有一宫一殿,听流言说,当年轩辕帝君为他修建这所宫殿时曾想过多修几宫的,却被龙哥哥回绝,龙哥哥跟他说,他的应龙神殿除了他本人,只设一宫一殿,只能再有一个主人。

“那这算不算贞节牌坊?”白九樱捏着棋子笑了下,“其实你这么做和立贞节牌坊没什么区别,龙哥哥你又不是贞妇,你要贞节牌坊做什么……”

应龙神君顿了顿,抬眉瞄她一眼,“小丫头片子!”

他落了最后一子,“将军!”

下棋和行军打仗没甚区别,白九樱是个小丫头片子自然下不过他,不过她却肯定龙哥哥是变相给自个修了一座贞节牌坊,那个牌坊是留给谁的自然不言而喻,不过她那会还没动芳心,说这些,也没什么情绪和想法。

后来慢慢长大了些,白九樱却知道阿娘为什么没有再嫁,不是因为这辈子都不想再遇上一个阿爹那样的,而是她放不下阿爹,或许阿爹生命中不止阿娘一个女人,但在阿娘的生命里,只有阿爹一个男人。

白九樱坐在茅屋里,听外头雨声淅沥,早上刚停,现在又下起来,阿娘在伙房里絮絮叨叨,叮嘱她多穿些衣服穿厚一点儿,还说最近青丘可能会迎来第一场雪。

白九樱看了看自己身上单薄的紫绦衣并不在意,她又不是半血狐狸,她长有厚实的毛皮,即使变化成人形也不惧严寒,只要气候不是冷得特别过分,这样的天气还是很舒服的。

阿娘不知什么时候走出来,已经飘了一屋子的饭菜香味儿。白九樱坐在廊下,盯着阿娘的眼睛,知道她有话要说。

“你三哥把你送来,你应该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白九樱微微点头,“他想我想清楚,但是我越想想清楚,就越发想不清楚……”

她娘坐下来,拍了拍她的手,“感情的事情是这样的,你也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娘亲也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毕竟你对应叔祖思慕了那么些年……”

白九樱摆摆手,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自从北郊麒麟神君开玩笑的一席话捅开那层窗户纸,她好像就有些排斥别人谈论那些年她思慕应龙神君的事情,而且每提起应龙神君,心里也没了之前的悸动。

白九樱清楚地记得她最喜欢他的那些日子,即使是从青丘的集市上听到他早年打仗的一场战事,她也能兴奋地一晚上都睡不着觉,即使做梦,也会梦到白天听来的故事,梦境中应龙神君白袍蓝甲银枪骏马,睥睨沙场,势不可挡。

但现在却不一样,她娘的话虽然仍然如同投入心海的一块石头会泛起波澜,然而不消片刻,却也宁静了。

白九樱想,或许她早就放下他了,就在竹林,就在那个深夜,她兴高采烈提着食盒去竹屋探望,却被他一句玩笑话惹毛从那里跑出去,或许在半血狐狸给痛哭流涕的她抱抱的时候,她就已经放下他了,只是她对半血狐狸……

思及至此,白九樱的头又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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