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四日,寒少宇都觉得凤熙那话说得没错,因为他臭了整整四天,那个妖道还是没有出现。现在他已经彻底沦为一只臭狐狸,因为凤熙说他舔毛舔爪子的样子,真的跟青丘狐族没区别。
“二表兄可以考虑一下入赘青丘。”
等候妖道上钩的档口,寒少宇四脚朝天躺在草地上看凤熙站在树杈上梳理羽毛,他也忘了告诉他他现在啄毛抓痒的样子,跟林子里的其他小鸟也没区别。
“反正你跟狐帝那么熟,让他给你介绍只漂亮的母狐狸,你就这样待在青丘也挺好,时间长了,你也就忘了自己本来是什么样子”
老鸟儿那嘴耐不住寂寞,变成小红鸟也一样,尤其林子里正午艳阳当空没有虫鸣鸟叫,就他一只鸟儿叽喳,所以显得吵闹声特别响亮。
“你挺有当狐狸的天赋的。”
寒少宇闭上眼,空气里可以嗅到风的味道,阿烈那天被凤熙的粑粑“轰”走之后,这几日都拒绝跟他们一道儿出来,她不来也好,万一那妖道出现来捉他,阿烈却只顾着跟凤熙犟嘴,那俩老鸟儿忙没帮上就算要是把妖道搅合走,那叫得不偿失,那还不如就待在洞府里别出来好了。
“你也挺有当小鸟的天赋的”寒少宇眼也不睁回敬,“我要是娶只母狐狸你堂弟怎么办?他要是回来,我一定跟他告你一状,你挑唆的罪责难逃,到时候就有热闹看了”
凤熙又说了什么寒少宇并没有听清楚,他就那样仰面朝天躺着,偶尔睁开眼看看万里无云的蓝天,澄澈浩渺的苍穹,以前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或许是他变化成了小狐狸的样子,这会儿看着却大得惊人。
林子里的一方天空看起来就这么大了,祖神盘古以一己之力劈开天地大境,那么他的力量该有多么让人震惊,还有早年母亲说的那些故事。祖神舍生化身之后,祖父和外祖父那一辈镇守四方,驱逐魔王建立部族,而到了自己,算算也不过是诛了一个蚩尤杀了一个夸父,而到了轩
一代不如一代,难怪九黎的一个小毛孩子都敢违抗九重天举兵为祖上复仇。
听说那孩子叫蚩方,是九黎蚩尤残存不多的直系后裔,帝君的耳目不知从哪儿得到这样的消息,就在两天前,将狐帝还有其他几个神族帝君召到九重天商议这件事,听说那个小孩子看着年纪不大,使一柄开山斧,有万夫莫当之勇,他的头上和蚩尤一样生着两柄巨大的牛角,右耳挂着巨大的耳环做装饰,披着蚩尤曾经的战甲,倒是有几分先祖风范。如今苗疆一带,已经脱离九重天的管辖,当地的山神土地都被赶了出来,没处去,便到别处暂居栖身。
狐帝说最近帝君十分头疼,因为苗疆那边,除了九黎先民,还有不少凡人百姓,更讨厌的是这些百姓自古奉九黎为祖,拒不承认自己是炎黄后裔,再加上上古的巫族禁术几乎都被蚩尤的部下留存在羊皮卷上,蚩尤一死,那些部下就带着残存不多的兵卒退居苗疆。那时帝君忙于安抚百姓建国治邦的事,也对那些兵卒怀抱仁慈之心,所以并没有赶尽杀绝,虽然也遣人四处打探过那些失落的羊皮卷,但是一无所获,大家虽然都怀疑是被蚩尤那些部下带走了,但是没有确凿佐证,逐鹿血战兵士十有九伤,实在不宜为了一些残兵败卒深入苗疆,再做争斗。
这件事不了了之,谁知会遗留祸害,当年帝君明明诛除了蚩尤那么多兄弟后人,连蚩尤拥有的那些女人都诛除殆尽,怎么偏偏会漏掉一个?当年蚩尤的那些部下是用了什么方法让那个祸害逃过一劫的?
其余的信息一概不清楚,只是神族衰落,再加上帝君担忧伤及苗疆的无辜百姓,所以至今未发兵,只是降旨让四海荒的神族筹备军事,以备一战之需。
其实寒少宇猜测帝君并不愿随意发动战事,逐鹿一战,歼敌一万就要自损千,当时那个尸体成山血流成河的景象,是他们这些经历过的神仙都不想再看到的。
他仰卧在草地上,透过狐狸的眼睛看着澄澈的天境,就在想叫做蚩方的那个少年为何如此冥顽不灵,再发动战事对他有什么好处?先祖的仇恨部族的尊严,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你同他呀,有时看着就是一类,而有的时候呢,看着又是两个极端”凤熙在树上边梳理羽毛边道,“就像那天地大境,看似浑然相接,其实永远有一道界限”
界限?
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儿
“那你觉得,打破这道界限的关键在哪里?”
凤熙摆弄着小爪子,从树枝的一端蹦到另一端。
“你这么关心这个干嘛?”他道,“反正要打破这道界限,关键在他不在你,你还是好好歇着吧,我觉得堂弟心里有个结,虽然陪着你这么多年,却一点化掉的迹象都没有,如果他不愿意出来没人能打破这种僵境,虽然我不知道这个结是不是四公主”
“一定是吧”寒少宇道,“不然还有什么?不是她又是谁”
“也许是你呢?”
寒少宇听这一问哑然,良久才道,“可四公主非四公主,我和她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以后也不会有关系。”
凤熙摇头没说话,不知是感慨物是人非世事无常,还是单纯惋惜他同青鸟之间稀薄的缘分。大概也不想再提此事,脑袋藏在翅膀里,睡了。
寒少宇仰头又望了望澄澈的天空,万里无云什么都没有,在青丘徘徊四日,妖道还是没有出现,看来又是安静宁和的一天,他决定再臭两日就说服老狐狸和凤熙放弃这个计划,他需要洗澡,老狐狸的味道臭不可闻,再这样下去身体没准会长虱子,真如此,他又要变成这世上第一个长虱子的神仙。
寒少宇在炽热的午后沉沉睡去,他做了个梦,梦中是一片延绵无际的草地,位于澄澈的蓝天之下,他不是一只狐狸,只是不知为什么穿着金衫头戴金冠,有人叫了他一声,回头,青鸟就站在不远处,他向他走过去,青鸟对他笑了笑,他伸手去触摸他的脸,却被一柄三尺青锋刺穿了胸膛。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淅淅沥沥的血液从伤口缓缓流下,淋在草地上,向远处蔓延,被血浸染的草地慢慢变成了黄沙,天色昏暗起来,青鸟仍旧叫着他的名字,笑容有些残忍。突然剑上的青光消散了,剑身变的血红,刺眼的红光从剑身发散出来,他低头,看到剑上刻的奇怪的咒术符号,抬头,青鸟的脸突然扭曲,然后映出另一张男人的脸,身上的青衣粉衫也不见了,幻作一身黑白道装,袖子上的两个硕大卦,似乎在嘲笑他的轻率和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