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在长安的花街柳巷远远看过这位人皇一眼,只觉得他冉须威武,有些鲜卑族男子的典型长相特征,虽然俊朗,却算不得美男子。寥寥数月,此次再见,他面容无大更改,只是眼角皱纹多了许多,额上也添了些白发,目光如炬,却透着一股疲惫无力的沧桑之感。
家愁国事,原来这诛佛灭道,扬言要打上九天的周武帝也不过是个凡人。
“是她让你来的?”宇文邕的语气有些急躁,“快点告诉我,是不是她让你来的!”
寒少宇好歹是一方神君,即使面对的是个北周天子,也没法容忍一个凡人对他如此大呼小叫,这位又是四公主在下界的夫婿,自然更别扭,有些事情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更不想说,从怀里摸出书信双指夹了递上,宇文邕要接,一阵黑雾闪过,那位女国师夺了书信。
“给我!”
“今夜之前,我是如何跟陛下叮嘱?我有没有同陛下说过,无论院中发生何事,无论您听到什么,都不要从房里走出来?”
女国师并不理会宇文邕的愤怒,轻描淡写看他一眼,当他的面拆了书信,寒少宇看到宇文邕竟然将怒意压制,面上虽不甘,却没有反对,很显然他惧怕这个女人,或者说是依赖,寒少宇有些好奇,这女人活得有年头,巫算本事通天,又聪明剔透,反应机敏,九黎竟然有这样的一号人物,还真是要让神族头疼了。
“这信上说,您的那位早死的爱妃让您下罪己诏自省,说诛佛灭道口放狂言是违逆天意,还说梦见您下场悲惨,我北周因此国破家亡,您同她的两个儿子下场悲惨”
秀手捏着信纸两端,刺啦数声,撕得粉碎,宇文邕腮侧的须子抖了两抖,眼中怒火再也压抑不住,却没有烧出来。
“你我早有约,陛下还是不要信这种胡言乱语,若她挂念您为何不回到您身边?别忘了我同陛下说的话,您的那位爱妃,可是轩辕帝君的女儿转世而生,上古,那位帝君子女无数,却唯有这个女儿同他一样生为神明,所以最受帝君宠爱,若她执意要回尘世伴您身边,帝君怎会不应允。如今只让这位前世夫婿带了几张轻飘飘的信纸,其中有多少诚意怕是不用我提了吧,她早就不记挂你了,没准刚一上天,就同这位前世夫婿双宿双飞!”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国师,好一个挑拨离间的毒妇!
最毒妇人心,这国师肯定是嫁过人的!
宇文邕受了挑唆,眼中怒火终于逼了出来,烧向他,“是不是你!”
寒少宇懒得同他一般见识,避了两步,抬手箍了青鸟的手,其实他一点也不担心那周武帝对他发难或怎样,他只在乎他们家小鸟,小鸟要是为国师那挑拨离间的话不搭理他几天,那真是比死都难受。
小鸟看他一眼,清澈的眼睛里盛着笑意,故意鼓了下腮帮子,却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也没有甩脱他的手,寒少宇暗暗松了一口气,怒视那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的女国师,心说九黎这一代是怎么回事儿?残暴呢?勇蛮呢?曾经枭雄气概的蚩尤怎么出了个这样的后人?坑人的小伎俩真是层出不穷,防不胜防!
“不是我!”嘴上还是答,还晃了晃箍着青鸟的手,“国师不是早看出我有这位公子相伴,本君此生得这一人足矣,要这位周武帝枕侧的半老徐娘作甚?就你们凡人的那点寿数,再过几十年十数年,本君不是还要为您的爱妃养老送终?本君活了几千年,日子已经够苦了,何必自找麻烦?”
以“半老徐娘”称呼那位冷妃固然不妥,可要怪就怪这国师挑拨离间,开口就在青鸟面前给他扣了个大屎盆子,还要这位人皇态度恶劣。他一个凡人,面对神明不尊不敬也就罢了,还如此无礼大呼小叫,难怪有胆量诛佛灭道,更有胆量叫嚣要打上九天。
“放箭!”
此举彻底激怒宇文邕,寒少宇一瞥暗处点点冷光,一把将青鸟甩于身后,抬手一道仙障,雨点般的羽箭砸在障上,同仙障碰出点点紫色电光。这国师是算准他们要来提前做了安排,可惜执弓的都是宫内侍卫,没有灵力修为,所以拿着上好的巫箭,却发挥不出最大效用,有些暴殄天物。
“本来想着来追查此事的是个脓包神官,没想到却是个修为高深的神君大人,这些宫廷守卫虽然没有灵力加持,但凭我族的巫箭,对付个脓包神官也够了,可来的偏巧是您二位,这就有些失策了”
那些巫箭奈何不了他们,女国师不仅不焦急,反而挑着指甲一派悠哉,寒少宇都在怀疑这女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你不是巫算挺厉害的么?都算出我们今夜化身闯宫,怎么会算不出来的是我?”
“神君大人何必明知故问?”国师答,“您不是知道么,巫算之术可以通天预知,施术之人却会遭到反噬,我要是算得那么细致,起码要损道行三百年,那眼角皱纹不是要长上来了,我可不能为个凡界皇帝自损容颜,不值得”
寒少宇嘴角默默抽了抽,心说您老虽然眼睛生的不错,可以黑纱遮面,必然是没脸见人了,不担心被仇家追杀,又没有做过亏心事,那一定就是长得丑了,既然长得丑您老担心个球,多一条皱纹少一条皱纹,对您的颜值都没太大影响的。
也懒得跟那女国师废话,挡掉一波羽箭撤了仙障,青鸟身影一闪,青光再现已在弓箭手面前,手里的青光宝剑一挥一斩,几道青光乱舞,挽了个剑花撤势,纵身跳出几丈,青衣粉衫丝血未染,女国师装模作样拍了几下手,停了,微微低头,寒少宇的手已扣在她喉咙之上。
“光顾着欣赏那位公子的剑艺,却把神君大人给忘了,神君大人这是何意?”
又使了些力,右手背覆上白鳞,爪子从指尖伸出,尖端贴上国师吹弹可破的皮肤。
“再动,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