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婶啊，你看你写的这个牛字，中间的两横略长，似乎特有所指，而这个牛字合起来看呢，又画的像棵大树。你家的牛啊，应该就在村外二里内的一棵大树那里。”一袭粗布衣衫的萧布衣坐在半截树桩上，看着写在自己幡子上的字，给一个来找他帮忙算自家牛跑去哪儿了的农妇指着路，农妇想了想一拍脑袋，赶紧道了声谢，向着村子外面跑去。

萧布衣把手里的两文卦金放进褡裢，又从褡裢里拿出一支竹筒喝了口清水，他在这个小村子已经等了三天了，这还是第一次自己的卦算的出入如此之大，不过对方既然不是此世的寻常人物，有些异常也是应该的。抬头看了看天空，到晌午了，萧布衣从褡裢里拿出半块饼，就着清水吃了起来，虽然自己早已经到了不进食也无所谓的地步，但是吃饭这种事情他依然当做一种习惯保留了下来，就和他时不时的还会去走访一些曾经的老朋友一样，这会让他不会因为迷失而忘记自己还是个人。

“突突突突突突”，伴随着从未听过的嘈杂声和远处升起的黑烟，四辆奇怪的机关车出现在从村外走过的道路上。萧布衣心道“来了”，赶忙把手里的饼子放回褡裢，拿着写着“神机妙算”的幡子往路中间一站，等到四辆机关车开近的时候，“叮铃铃”的摇起了手里拿出来的一个铃铛，同时口中念念有词，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只待来人询问，自己就正好顺势把事情交待了。

赵有根开着手扶拖拉机，耳朵里塞着耳机，一边听歌，一边行驶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冷不丁看见前面站着个人，嘴里立刻骂了一句“这都第几个了，有完没完了。”自从当初赵有根等人在邢阳城外的官道上用碰瓷赚些启动资金后，这绝技就被一些围观的吃瓜群众学会了，而且很快就发扬光大开来，不但传遍了武泽郡，甚至有蔓延大楚全境的趋势，一路上赵有根等人的拖拉机队已经不知道遇上多少各式各样的碰瓷老乡了，可以说只要路边有个村子，就要来上这一出。

赵有根早已不惯着这些人了，手上油门一紧，马力开足迎了上去，反正这些人你真开到跟前了，别管是装的什么样子，一个比一个跑的快。

那边萧布衣正在想着一会该如何说话，才不会显得过于突兀，一侧脸注意到有两个脏兮兮的村民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到了自己身边。

那两个村民一脸嫌弃的看了看萧布衣，其中一个好意提醒，“哥们，你好歹弄惨点啊，穿的这么整齐，一会儿要不上价的。”还没等萧布衣理解到底什么意思，这两个村民一声惊呼“妈耶，快跑啊”，躲了开去。

“莫名其妙。”萧布衣嘀咕了一句，突然就感觉一股大力撞到了自己的身上，自己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接着就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狠狠的碾了过去，差点没给压吐血。

“啊，轧死人啦，轧死人啦！”刚才躲开的两个村民扔了拐杖，撒开脚丫子飞也似的跑回了村子。

“嘿~今儿还真遇上个要钱不要命的主！”拉满了货有一吨多重的拖拉机刚从萧布衣身上开过去，赵有根就骂骂咧咧的下了拖拉机查看情况，只见一个算命先生打扮的男人，正四仰八叉的以个“大”字型面朝下的嵌在泥巴路面里。

赵有根拿脚尖踢了踢男人，“哎~哎~死了没啊？死了吭一声啊，不吭声我就当你没事儿，可就走了啊。”

“别走！你不能走！”萧布衣抬起手，一把抓住赵有根伸过来的脚。

“诶！诶！讹人是吧，讹人是吧！大伙都看见了啊，是这货自己站在路中间不让道的啊。”赵有根一脚踢开抓着自己的手，就看见一群村民拿着各式各样的农具出现在村子里，杀气腾腾冲了上来，一边跑一边还喊着“赔钱，赔钱”。

“打工龙！抄家伙，来事儿了！”招呼了身后拖拉机上的敖叶良一声，赵有根伸手从拖拉机的挂斗里拿出个锰钢锻造的熟铁棍，这一路上这样下地是农，霸路是匪的村民，赵有根见得多了，收拾了没有一百个也有五十双，已是轻车熟路。

“坎兑震离移位，乾坤两仪暂止，给我定！”

被赵有根刚刚抬起一脚又踩进土里的萧布衣“呸呸”的吐着嘴里的泥渣，揉着自己的脖子和腰爬了起来，“这家伙吃什么长大的，这一下给我踩的，呦呦呦~疼”。

只见周围正要扑在一起的赵有根和村民们全都定住不动了，身后的拖拉机上，王启年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似乎早已看惯，敖叶良摸出了两根红棍正表情狰狞的从驾驶座上蹦起来，一脚前一脚后的悬停在半空中，其他拖拉机上的众人，有的在找地方躲避，有的在把重要物品藏得更深，有的拿出随身的防身器具准备参与械斗，所有的人都以各自一瞬间的动作静止在了那里。

萧布衣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上酸疼的关节，走到赵有根的面前，轻轻一拍他的肩膀，赵有根立刻就恢复的行动能力。

赵有根恢复行动力的一瞬，照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萧布衣兜头就抡了一棒子，萧布衣已有准备，右脚稍稍后撤半步，身随步走，躲开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好了，别打了，让你身上的那个谁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他讲。哎呀！”萧布衣话还没说完，赵有根就一拳砸在了萧布衣的脸上，等打完了才发现周围众人的异常，而萧布衣此时已经捂着自己的鼻子哼哼唧唧的蹲了下去。

“人道代行？”赵铁柱疑惑的看着屏幕上一身泥泞仰着脖子防止鼻血往下流的萧布衣。

“对，作为人道在凡间的代言，维护世间生灵的繁盛就是在下的责任，在下萧布衣，你好天外之人。”仰着头的萧布衣双手抱拳见了个礼。

灵州大陆诞生之后，最早诞生的世界意志是天道，天道没有喜恶，而善利万物，只求世间一切的平衡；当生灵出现后，随着生灵数目和灵智的增长，特别是当人类诞生并形成社会后，渐渐形成了另一种世界意志人道，人道追求进步和繁荣，作为承载了人道权柄的代行之人，萧布衣觉察到了赵有根身边那无与伦比的进步力量，进而也发现了赵铁柱的存在。

“箱子怪，你不是说不能被发现的吗，现在怎么办？”赵铁柱问。

“老铁，不要慌，看来这个世界文明发展的不错，已经进化出星球意志和种族意志了，不如好好沟通一下，替身模式启动。”箱子怪提示刚结束，赵铁柱就觉得眼前一花，附身在了赵有根的身上。

“不是仙法妖术，更不是夺舍之类，确实是更加高明的手段，不知尊驾如何称呼，来我灵州所为何事？”萧布衣看着已经化身为赵有根的赵铁柱疑问到。

虽然觉得当着别人家管理员的面，说你家的系统要完蛋了有些不礼貌，但是赵铁柱还是把有关混沌的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了萧布衣，萧布衣一边听，一边还拿出个风水盘一会儿测算一下。

“多空联合体调查专员阁下，听您所述，这个混沌应该就是我们说的域外天魔了，我刚刚推算出几处地方可能与此有关，可惜此物与我世界天理大道不同，难以详加推算。如果真如你所说，此世生灵对此束手无策的话，那就只能拜托你了。不过你放心，人道和我也不会坐以待毙看你独自行动的，我们也会去看看能不能做点什么。”萧布衣拿出一张标注了些地点的帛书地图，递给了赵铁柱。

“对了，你在邢阳书院推行的那套办法，我去看了，非常好，能给人类带来进步的力量人道很喜欢。”交出地图后，萧布衣才说明了自己的真正来意，“这也是人道让我来看看你究竟是什么的原因。另外提醒你一句，天道那家伙你要小心，他不像我们这么好说话，在他和他的代行眼里你和域外天魔没有什么本质区别，都是需要消灭的异物。当然也不用过分太紧张，专注万物平衡的天道，几乎没什么独立意识，蠢得很，多多利用本地人做事就行。我还有其他事情，先走了，祝您京城之行顺利。”

说完萧布衣再一次开始渐渐消散。赵铁柱想了想，又问了一个问题，“你认识熊霸吗？”

萧布衣已经消失的只剩下一抹淡淡的影子了，“霸仔啊，那是个有趣的人，也是从世界之外来的，人道和我帮他遮蔽了天道，同时也寄希望他能推动人的进步，可惜最后并不成功，你认识他？”

“是我老乡，”赵铁柱说。

“我说邢阳书院那的那些东西，似乎有点映像呢，原来当年霸仔提过，再见！”萧布衣的身影彻底消失。

赵铁柱也放弃了对赵有根身体的控制，赵有根重新清醒过来的同时，周围被定住的众人也都恢复的活动。

“当”，纵跃而来的敖叶良单手架住砸向赵有根头顶的锄头和钉耙，“发什么呆啊？”，另一只手一记横扫逼退众村人，大喝一声，一身龙威释放而出，瞬间就让在场的村人全都两股战战站立不稳，斗志丧尽，接着三下五除二的就被打跑的一干二净。

草原上的萧布衣慢慢回过神来，自己分散在人间各处的化身已经全部收回了，现在在他前面的是无边无际的北地妖族，说是北地妖族其实是许多奇形怪状的妖魔们的集合，类似于兽潮一样的东西。和十万大山的妖族们不同，北地妖族因为生在灵气匮乏的极北苦寒止境，基本没有什么灵智，就像蝗虫一样，走到哪吃到哪，牲畜、庄稼、人口都是他们的口粮，吃到的生灵或者灵物越多，他们的实力也就越强大。

北晋大军南下，楚国皇权争夺，那都是人类内部的事情，成王败寇，胜利方终归是人类，只要不发生大规模屠戮，萧布衣就无权过问。但是蛮妖入侵人类领地，将良田、城池、人口统统化为腹中之物，再获得更大的力量去摧毁更多的生灵，这事儿自己就不能不管了，甚至为这事儿自己和天道都斗过几回——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蛮妖们势弱，人类过分繁荣，它就会站在蛮妖们一边，不过好在这次只要对付蛮妖们就行了。

萧布衣抻开插在自己脚边，写满了各种各样测字的人道灵宝——红尘万字幡，将凝聚在其中的众生愿力和因果显化为一个个萦绕在身边的流光，又拿出一把量天尺对准了数量还在不断增加妖群。几只实力约莫相当于人类凝元巅峰，甚至还丹境界的妖兽，嘶吼着向萧布衣冲来，作为妖群的先锋来试探一下萧布衣。

“咫尺天涯！”萧布衣抖了抖量天尺，已经快要到面前的妖兽们虽然继续保持着冲锋的姿势，但是却身形暴退，转眼就化为黑影消失在了天边。

前锋受挫，按理说应该士气大损，然而北地妖群反而像是被激怒了一样，嘶吼的更加厉害，没有见血的战斗让它们并不发达的思维感受到了羞辱和嘲弄，于是更多的妖兽向萧布衣扑来。

萧布衣将量天尺横着举过头顶，接着向下猛的一压，“天倾万丈”。“噗噗噗噗”数百只奔跑着的妖兽，就像被压碎的西瓜一样，一个个化为残缺不堪的零碎，铺满了萧布衣和妖群之间的草地。

血腥的气味更加刺激了妖群的躁动，越来越多的妖兽冲了上来，最终化为一片黑潮涌向萧布衣白色的身影。

“最讨厌处理这些没脑子的东西了，送走不怕，打死发疯。”萧布衣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惊涛骇浪抱怨着。

三天后，北晋皇帝杜隆塔坦收到了一条好消息和一个不知好坏的消息，好消息是已经在边境上形成的有史以来最大的蛮妖群一天之间土崩瓦解了，自己的南下计划再无后顾之忧；不知好坏的消息是，瓦解蛮妖的人让牧民们给自己带了封信，大意是如果有人学蛮妖，那就会得到蛮妖的下场，看来自己这次不能用屠城之类的办法恫吓敌人、鼓舞勇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