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和操船的女侍一起将魂飞魄散、倒地不起的沈三水抬回船上,林五儿也是吩咐下去尽快回到梅青楼。这杀人者如此张扬,料想必不会杀一人便收手,若是此船遇袭林五儿也没有把握护众人周全。
林青那里早已经是回到了盈祥楼,而黎皓黎宇不见沈三水,便要出去找寻,却被林青阻止。黎宇见林青面带微笑,便是明白了其用意。而黎皓还一脸不解,黎宇便用胳膊肘捅了捅黎皓的肋下,笑说:“三水未经世事,昨日初进了女人堆,晓得了女人的好处,此时不回,估计最不愿看见的就是你去寻他哩!”黎皓纵然再不解风情也是明白了意思,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自己去睡了。
而第二天一早,林青刚洗漱完毕,盈祥楼就派了仆役前来知会,说林洋小少爷出事了。等林青三人来到县衙,只见沈三水一脸呆滞地坐在木椅上,身上不见受伤,却叫他好几声才答应,似乎是人傻了。林青恭敬地向在场的一个年轻捕快拱了拱手,让盈祥楼的人证明了自己的身份,随即问到:“请问这位大人。愚侄可是犯了什么过失?”那捕快摆了摆手,紧皱眉头说:“令侄是目睹了场凶案,据说死状凄惨,怕不是被吓着了。带他来报案的姑娘领着捕头去案发现场了。我等想从他身上问出点所以然来他却一声不吭,我看他也不是装的,既然你是他的长辈,那他便交给你照顾了,我等也得快点去现场勘查了。”
那边黎皓和黎宇正想各种办法唤动呆若木鸡的沈三水,各种方法都试了,也是把沈三水的耳朵鼻子啥都揪红了,却毫无效果。林青走到沈三水身旁,手中元流真气运转,便是一束极柔和的内力输送到了沈三水体内,粗略一探也不见有什么内伤,看来真的是惊吓所致。而其内力未至丹田也是没有受到沈三水体内的神秘内力的反击。
“没用的,就你们见到那等死法,也得缓个几个时辰。”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好听的女声,众人看去,一个身穿鹅黄色短袄的美丽少女踏进了县衙,后面跟着的便是此县衙的捕头等人。而黎宇等人还惊异于那女子娥黛嫩靥之好看,突然反应过来,黎皓张口就说:“你不是那……”未来得及说,却被黎宇急忙捂住了嘴,林五儿也是眉目微挑,看向林青,说到:“我与林洋公子昨夜赴共饮之约,夜半漫步河畔时却见一具惨死女尸,公子大概未曾见过此等场面,故而吓呆了吧。”那捕头大概是林青军中的相识,刚想凑上前说什么,却被林青用眼神止住。林青神色凝重地看了一眼林五儿,低声说:“多谢姑娘护送林洋贤侄,还请问姑娘芳名。”
林五儿回答说:“民女叫做沈青,也是近日随跑商的家里人来此城中。”林青心里一惊,又问:“那恕林某冒昧,沈姑娘可否告知于林某是如何认识林洋的?”
林五儿也是从容应答:“无妨,民女之前也下榻于盈祥楼,前日在楼中不慎失足,得林洋公子相救,故而才有此约,以表谢意。”林青听着这明显是扯谎的回答也是表情难看,但在众人面前又不得拆穿,既然林五儿已经将自己称作沈青,那自己一行人的身份和来意必然已经是掌握在林五儿以及其背后的势力手中了,不得轻举妄动。
一旁的捕头见插不上话也是安排了人招待林青众人而自己也去研究此次案件了。林五儿见林青默不作声,便继续说道:“我家里是做药店生意的,家里长辈也有治这惊悸的手段。我尚未报答林公子搭救的恩情,若是诸位放心,我便请家中长辈来林老爷的院中给公子瞧病,估计公子回过神来有诸多话想和老爷相说呢。”
林青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心中不禁叹道此时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而更让他心烦的是这杀人凶手选在自己等人进城的时候行凶,未必和自己就没有关系,而暗中更有林五儿的势力窥伺,想要找到姜师想必是险阻重重。
但服用了林五儿家“长辈”开的安神的药物两日后,沈三水便摆脱了呆若木鸡的状态。近五日没合眼的他一回过神就开始呼呼大睡,吓得王淼差点以为他死了,死死抱住沉睡的沈三水,不时哇哇大哭,而沈三水也是疲惫不堪,根本就没有半点醒的意思。林五儿作为常客,也是知道了沈三水这个“女儿”的存在,见其口不能言、神智未开,也是神色复杂,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睡下第三日,沈三水突然睁眼,上身猛地直立,差点将熟睡中的王淼掀飞出去。看见在床前守着的林青等人,第一句话便是:“将军我知道世子的下落了!世子是被人追杀沿着澄水下游去了!”回过头才看见双手抱在胸前,玩味地看着自己的林五儿,心知自己说错话了,顿时茫然地看向林青,林青也是一脸尴尬,轻咳一声:“洋儿你大病初愈,还是躺下……”还没等他说完,将受惊正欲大哭的王淼塞进黎皓的怀里,一身单衣地跳下床,冲到院子边上靠假山的山崖处,就是一阵狂吐,将这几日林青夫人给他喂下的流食是都给吐了个干干净净。
缓过劲来,回到房间,林五儿已经是不见了。浑身无力地挪上床,还得哄扑到他怀里哭的梨花带雨的王淼,沈三水也是欲哭无泪。而林青则是坐在床沿,强压下激动问到:“你之前说你有尚书世子的下落了?”
沈三水无力地将腰间的玉佩塞给王淼,总算是止住了哭声,轻声回答说:“刚才那个姑娘便是我们要找的林五儿,”见林青并不惊讶,沈三水继续说:“过程相当复杂,不过她总算是告诉了我世子的下落,我觉得应该不会是假的。”黎皓在一旁说到:“那既然知道了世子的下落,那我等便即刻动身往澄水下游去找呗。”
林青皱着眉头说:“不可。还不知为何林五儿要将世子的下落告知我等,贸然前往可能是中了其圈套,现在他们在暗却掌握了我等所有行踪,而我们对面对的是何方神圣还一无所知。还需要调查清楚对方接近三水的目的和情报的真伪再前去寻找世子为好。”
沈三水撇了撇嘴,自然不觉得林五儿会骗自己,倒不是对自己的魅力有多大信心,只是一种直觉林五儿在那种完全卸下防备的状态下理应不会蒙骗自己。不过之前在见识了一个女人的凄惨死相之后,江湖的险恶让他倒没那么自信了。不过留下来至少也能找机会回报林五儿的两次恩情,同如此漂亮的女人接触沈三水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突然,院子外一阵骚动,一名盈祥楼的下人带着一个神色紧张的中年男人进入了沈三水的房间,赫然便是前几日的那个捕头,只不过此时换上了便装,也没有众捕快跟随。见到林青便火急火燎地说:“林将军,在下有一事相求。”便拱手单膝跪在了地上。
林青站起身,遣散了惊异的众多下人,让夫人梁钰带着王淼也离开了房间,连忙扶起那捕头,说:“明远大哥,我俩早已不是上下级,无须行此重礼。”
那捕头叫杨明远,原是拱御军中一名副将,因为林青要南下寻人,拱御军也是以皇上密令为由,让三秧城县衙更换捕头一职,交给杨明远担任。而杨明远当上这捕头的位置也不过月余,城中就出了如此大案,虽然知县没有什么表示,但手下的人也是议论纷纷,让杨明远好不难堪。
故而杨明远是使出了在拱御军中练就的寻踪演绎等一系列手段,他能当上拱御军副将自然是有卓绝的能力的,故而没几天就给他整理出了整个案件的全貌,但整理完才发现此案背后牵涉甚多,怕自己武功谋略均不够破案,故而才来寻求老上司林青的帮助。
杨明远喝了口黎宇端上的茶,咂了咂嘴,说到:“属下……不,我先从那女子的衣着式样,分辨出其身份应该是怀青河上的姑娘。而怀青河各大青楼找的都是不一样的染坊和织坊作的衣物,以求不与其他青楼重样,故而我便弄了块布料下来吩咐人挨个作坊去查。总算是搞清楚了这女子的身份,但也只是一个小小的青楼女子,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平日里也不见得得罪过什么人。”
杨明远从怀中掏出一叠黄纸,看上去有一段时间了,递给林青,继续说道:“我看着凶手行凶及其残忍,但又十分怪异,料想应该不是初犯,且此等恶行必定是为了引起恐慌,故而我就去查了三秧城过往有否相似案件,这一查可是捅了大篓子了。”
林青仔细翻阅手中的卷宗,其上记录的是两年来三秧城所有的偷盗以上的重罪的记录,大多数都是斗殴等激情案件,而有几页被折上了角,应该是杨明远做的标记。
在那几页上,记录了足足有七次凶杀案,死者的死相都是及其难看,却死法各异,正常人根本不会将这些案件联系到一起。比如第一起发生在距今一年不到之前,死者是在河边浑身被浇上热油烫死,又被焚尸的,而目击者正逢其尸体尚未完全被烧焦之时,灭了火,县衙的人才能得知被烫死的真相。而第二起就完全不同,死者是在家中数日不出被邻里发现的,县衙的人赶到时尸体已经将近腐烂,内脏被全部掏空。
看似完全没有联系,但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点。“这些案件都被之前的县衙给瞒下来了,成为了悬案。”杨明远低声说。林青却突然接话道:“这是因为这些人都是该死之人。”
根据卷宗上的记载,这七大案件的死者生前或多或少都有该死之处,如第一案的死者为人阴险狡诈,是一个三秧城中出了名的千面骗子,曾骗得一男子给老父治病的救命钱拿去挥霍,城中众人对其皆是深恶痛绝;而第六案的死者虽非恶徒,但智力未开,双眼失明,口不能言,还天生落得背疾,在众人的嘲笑和戏弄中艰难地活了二十余年,这也算是个该死之人。
“故而之前的案子都被瞒了下来,这些人一般都没有家室,死了也不会有什么人关心,而凶手穷凶极恶,却行事滴水不漏,不留痕迹,这里的捕头也觉得自己没能力去调查,这些案子就不了了之了。”杨明远说。
一旁的黎宇也看到了卷宗上记载的文字,高声说:“但这凶案月余就发生一起,这都不查也未免太过分了!”林青沉声道:“不是月余,是正好四十九天。”杨明远说:“没错,的确是四十九天。那也就意味着县衙里的人是完全知道这凶手在何时会再次动手,而我那些个知情的属下却装傻充愣,怕不是要以此给我难堪。”
林青合上卷宗,对着杨明远说:“你突然上任,别人看来又没什么背景,属下不服也是应当的。但此案竟然如此之复杂,我随行之人又牵连其中,于公于私我身为澄阳驻军将领也是应该协助你的。”杨明远连忙起身,拱手作揖,说:“那便是谢过将军了。”
林青摆摆手,心里也是放下了些顾虑,看来这凶手并不是针对自己而来。随即起身叫上黎皓黎宇,跟着杨明远便是前往县衙调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