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上陈珂，同行共五人。

除了他是以高人身份临时受“雇”而来，剩下的都是小顾部门里的同事和搭档。

顾晓琳和赵斌，陈珂已经稍有了解。

其余的两位年轻人，也是一男一女。

女的，是个叫小雅的短发女孩。

看起来前卫时尚，富有青春气息，性格比较外向。

男的，昨天在医院见过的，陈珂不知道他具体叫什么名字，但认识的人，都习惯直接称呼小张。

或许因为没好利索，便不顾自身安危、带病坚守工作岗位的缘故，他状态有点虚浮，脸色微微泛着白。

与或许是因做过什么亏心事而被小鬼坐了肩头、致使阳气受损面呈黑气的赵斌相比，双方面色差异明显。

赵斌态度从始至终不怎么友善，给人第一印象并不好。

陈珂现在还不太想去管他。

何况，管了也未必有什么用处。

老话有言：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心怀鬼胎之人，就算没招惹上鬼，迟早也会在自己心里孕出鬼来。

这是摘也摘不干净的。

已经在地府混了这么多时日，陈珂如今深知人和鬼的唯一区别，不过是多了副皮囊。

仅此而已。

冤魂厉鬼，无非是心里憋着怨气，到死都咽不下，最终魂魄扭曲、失了人性的亡魂。

人亏心事做太多，然后身上长瘤子似的结出了鬼胎，不足为奇。

说是小鬼，倒不如说是内心阴暗面的具现化，与其本人浑然一体。

等小鬼越结越多了，越长越大了，最后反噬了自身的，同样不算什么新鲜事例。

顾晓琳向两位还不熟悉的同事简单介绍过陈珂。

赵斌倔强的头颅高高扬起，依然不理不睬的。

小张声色漠然地点了点头，兴致不太高的样子。

唯有叫小雅的女孩活泼热情又不失礼貌，听说陈珂是个高人，还能捉鬼的那种，围着陈珂满脸好奇。

她接连发问道：“你真是高人？”

陈珂说：“嗯。”

“你真会捉鬼呀？”

“当然，之前有个白骨精，那就是我亲手打跑的。”

“那你们一般怎么修炼呀？”

“和练内功差不多吧，练的是一口真气，平心静气，然后兼修内外。”

“听说你们餐风饮露？”

“大概……”

“可现在雾霾这么重，又练气又餐风饮露的，所以你们搞修炼的，是不是特别容易得呼吸道疾病？现在要修炼也特别不容易吧？”

“谁说不是呢，毕竟一行有一行的苦，现在大家都挺不容易。”

“你会法术吗？”

“会一点。”

小雅兴奋地说：“太好了！”

她眼神期待道：“你等会表演给我看好不好？什么御剑飞行，腾云驾雾的，或者你表演砍头也行，孙悟空那种的，砍掉以后再长个新的脑袋出来。”

顾晓琳忍不住说：“别老缠着人家，表演什么砍头，多吓人。”然后和陈珂说，“你别听她的——表演个把肚子豁开，然后掏心挖肺什么的就行了。”

陈珂：“……”

听顾晓琳这么说，小雅回看向她，随后又叽叽喳喳地问她：“对了，小张怎么回事，是不是没养好就被薇姐逼着回来上班，所以心情不美丽？”

“别乱说，薇姐又不是黑心老板。”顾晓琳说，“你怎么能这么说薇姐，是昨天小张好转后主动要求的，不过，薇姐也没拒绝就是了。”

“我知道，开个玩笑嘛。”小雅嘁嘁喳喳不停，像个好奇宝宝，“他是不是伤了头，现在傻了呀？”

她说：“如果换成我，肯定趁这机会，就说休息一个月，薇姐也肯定答应。”

陈珂忍不住插话：“这说明小张同志爱岗敬业嘛，为了工作不辞劳苦，看来是个好同志，跟我一样勤奋，没日没夜地坚守奋斗岗位第一线。”

小雅性格大大咧咧，说话直来直去的，闻言立即道：“这也太傻了吧？”

她突然又满脸坏笑，和顾晓琳说：“呦？该不会是舍不下工作？小张向你暗示过了吧，你俩……”

“瞎说什么呢，你好烦。”顾晓琳脸上有点发烫，忙说，“我还没想好要不要答应呢，太随便的话，那多不好。”

小雅说：“我觉得小张就挺好，人长得帅，温柔体贴，人还老实，就是有点腼腆，脸皮薄，如果我换成了你，还考虑什么呀，我觉得挺合适。”

顾晓琳脸红了起来，用手掌捂住脸颊。

小雅笑眯眯地说：“你脸红什么？见不得人了？”

她说：“你不也对他有意思，看薇姐那样子，她也挺赞成的。”

顾晓琳轻轻推她一下道：“你没完没了吵死人了。”

“不过，我觉得小张可能真伤着脑子了。”小雅自顾自地道，“平常日小张对谁都挺客气，不过今天上班，变得有点不理不睬的，好几个人跟他打招呼，他都没什么反应。”

顾晓琳小声说：“他今天好像对我也态度挺冷清，变了个人似的。”

继而脸色开始愧疚，眼睛又红了道，“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固执己见，不然也不会出这种事。”

她一提这事，又很快陷入到深深自责的泥沼中。

徐薇找他来的其中一个目的，也是希望可以有人开导开导她。

陈珂便安慰道：“别自责，这有什么好内疚的？”

顾晓琳神色落寞：“可我想起来就觉得不好受，毕竟是我害大家受伤。”

“如果这么想，你未免也太脆弱了点。”陈珂劝慰道，“阿妹你看每年全世界搞事，弄死那么多人，也没见人家总统哭丧着脸，照样能拿和平奖。”

陈珂如此真诚的开导，让顾晓琳表情感激：“谢谢你安慰我，听你这么说，我觉得好受多了。”

赵斌从门口转了回来。

他热情洋溢地来跟顾晓琳说：“晓琳，东西已经弄好了，我们现在上车，然后到地方准备拍摄取景吧。”

陈珂好奇道：“你们今天拍什么？”

小雅说：“去公园，制作一期‘公园湖水怪’大揭秘。”

公园湖里有这玩意？

陈珂听得有些无语。

但转念一想，常去公园湖里放生的老头老太太，他们什么都敢往湖里去放。

如果真的有，也根本没什么好惊异的，因为八成可能就是他们放生的。

陈珂纳闷道：“不是拍鬼屋吗？”

“薇姐不让拍了。”小雅说，“她说太危险，所以重新选了别的题材先凑合一下。”

公园湖畔。

眼下湖面里还结着冰碴。

冬季外面天冷，没多少人愿意出来的。

公园湖边冷清到不行。

陈珂叼着烟，掐腰站湖边看水中央泡着的几只水鬼在表演花式溺水。

他们几人在对稿，做着紧张的前期准备。

小张这会去拿拍摄器材。

他在车里胡乱地翻找时，顾晓琳见状，忙过去说：“你的拍摄器材就在右手边。”

“哦。”小张应一声，这才恍然大悟一般，去拎了出来，然后挨着顾晓琳身边绕了过去。

顾晓琳见状有点发愣。

赵斌这会挤着过去说：“晓琳，现在就开始吧，我这边也准备好了。”接着看向小张，有些生气道，“他今天怎么回事？连对你都不理不睬的，难道因为觉得是你害他受伤，然后有些不高兴了？”

顾晓琳道：“别乱说。小张不是这样的人，可能今天状态不好吧。”

赵斌尴尬一笑，忙道：“我们先开始拍吧。”

他说这话时，肩头的小鬼眼神正阴阴地对向小张。

陈珂好奇地歪头打量它，但那小鬼见势，便嗖的一下躲开了。

后面拍摄的事，陈珂插不上什么手，那会只能四下乱看。

忽然，冷不丁地听傻鬼嘻嘻哈哈的声音叫着道：“诶哟！房东怎么跟你一样傻啊？”

他或许是跑公园这边来玩了，隔着老远看到陈珂，马上像狗一样地甩着舌头跑了过来。

陈珂循声看他时，傻鬼这会指着他们几个，傻里傻气地冲他道：“他不会拍呀，连电池都没放进去，那他们在忙活什么呢，一群傻冒嘛！”

说完，傻鬼拔腿要跑过去捣乱：“我要找房东玩了……”同时挥舞着手臂叫着道，“房东！房东！”紧接着让陈珂一把拽了回来。

陈珂骂着道：“干嘛呢，不让你自己找地方玩吗？现在没看人家正忙，拍公园湖水怪呢——你不要过去添乱，怎么哪儿都有你？”

“我想过去跟房东玩嘛……”傻鬼被揪住，哼着道，“你又不跟我玩。”

陈珂默不作声地偏过了脑袋。

他们几个还在一边商议，一边拍景色。

陈珂问他：“你说的房东是个鬼？”

“嗯嗯。”傻鬼点头，“男的！”用手比划着描述，“这么高，这么宽，长相是两只眼睛一鼻子，不太喜欢说话，脸阴阴的……”

可没见他们当中多了个人还是鬼的。

陈珂再法力不济，也看得出那是几个大活人。

哪有傻鬼一直喊的什么房东？

陈珂没好气的看他，傻鬼眨了眨眼睛，然后啃起手指，呐呐道：“诶哟，我好像认错了？现在这边，好像只有我一个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