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了，家人相随依依送别到城外十里亭。

当车最终向着远方而去时，她看见三儿从马车探出了大半个身子，声嘶力竭地哭叫道：”娘！姐姐.........

父亲的升迁终于定了，大哥和万里、万波两姐弟也要启程了。

临别时，万波仔细地写了个清单交给了常锦。

老太太和罗夫人平时各自喜爱的东西，多少价，哪里买都一一列明、无一疏漏。

“娘性子倔，什么事都爱放在心里。奶奶是刀子嘴豆腐心，哄哄就没事。”万波趴在栏杆，望着罗家满园的灯火道：“离了家才知道，世间只有爹娘最好！锦儿你是我见过除了爹娘外心儿最好的姑娘，以后娘和奶奶就托你照料了！”

父亲回石城升任县令后，罗家后园就彻底的冷清了。

当所有人都离去，常锦终于等到了那久违的安宁时，心里感到的却是寂寞和孤独。

只有夜半的梦里才能依稀回忆起园子里曾经有过的欢声笑语。

数月后，天城传来喜讯，三儿脱颖而出，成为天圣的唯一弟子“天童”。

天家无姓，圣无俗名。三儿依例以名代姓，以师为名，改称“闻天”。

整个江州为之沸腾，州官特地放灯三日。常锦没有去看灯，她觉得天人相隔、亲情远阻，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何况，她听说娘因为没有能见三儿一面病倒了，就更没有心情去了！

时过境迁在她的梦里只剩下了那张泪留满面的小脸和那一声声“姐姐、姐姐”迫切地呼唤。

虽然，那张稚嫩彷徨的小脸随着时间的消磨而日益的模糊，但那撕心裂肺的呼唤却越发清晰起来……

“姐姐，姐姐！”常锦眼前渐渐浮现出一双急切的明眸。见她醒了，那张惊恐失色的小脸总算露出了几分欢喜。

“阿——！”清醒过来的常锦心头一滞，残的现实狠狠地在面砸出了到口子，胸中那些尘封已久的往事从那里喷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绣”字还没来得及唤出，咸腥温热的血水便从口中喷出。

“姐，姐！你怎么了？”阿绣见常锦好不容易醒了，刚把悬着的心放下一半，就见她嘴一张吐了一地的血，骤然间心又悬到了极处。

她心急慌忙地掏出绢帕，却总也抹不净那如泉涌般的鲜血。

“太医！你们都傻了！还不去请给思儿看病的柳太医！”阿绣急斥道。

被那突发场面惊呆的丫鬟们赶紧备汤的备汤、请医的请医，屋子里乱成了锅粥。

阿绣见帕子转眼间被血水染透，匆忙间扯下了床前的半幅丝幔。

阿绣一手扶住常锦一手不停地揉着她的胸口：“姐，别吓阿绣！别再吐了！太医，太医来了吗？”说到后半句，已是其声如泣了。

太医是以的速度从前园赶来的，他顾不喘气，立即给常锦号了号脉，随后道：“医者不避嫌，绣姑娘麻烦你将常小姐的衣褪了，我好施针！”

阿绣也不管常锦的反对，一把抱住常锦褪了衣衫。

不大会儿，常锦光润如玉、白皙如脂的脊背插满了银针。太医施完针，这才喘口气，倒在一旁的椅子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现在该怎么办？”看着双目紧闭、面无半点血色、仍在小口咳血的常锦，阿绣手足无措的问道。

“让小姐背朝卧倒。小姐大悲之下伤及肺腑，气血逆行。这里有几颗药丸，待会儿止了血拔了针再用温水送服。我开张方子，你立刻派人入城配药。”说着太医取了纸笔开了方子。

阿绣放下常锦，接过了方子，丫鬟们赶紧换了帐幔在一边小心伺候着。

阿绣一边嘱咐下人抄一份准备到城里配药，一边拉过太医悄声问道：“姐姐的病要不要紧？治得好吗？”

“哎，恕老夫直言这病即好治也不好治。你姐姐是急火攻心，这种病要么病邪入脑，患疯疾；要么积于胸腹咳血而亡。常小姐是后种最为凶险。当然，常小姐若能解开心结，气血舒畅了，老夫自然有法子治了。”

阿绣闻言脸一下煞白，她拉着太医手，双唇开阖却说不出话来。

“绣姑娘，别急！常小姐的血，我暂时止住了。她目前不会有危险！”太医轻声安慰道，说着转身走到帐前柔声问道：“常小姐，血止住了吗？胸口还堵吗？”

帐后的咳嗽声渐止，好半天才传来常锦气若游丝般的声音：“我好些了，不咳了。只是胸口还是很闷。”停了会，常锦又道：“阿绣，你去把先生请来！我有话要对他说。”

“听涛轩”是季畅的书斋，庄园里的每个人都知道除了管家老林和车夫余三通报外，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入内，包括季畅最宠爱的女儿们。

季先生和明大人入书斋时特地吩咐余三守在门外，不得打扰；所以余三理所当然地将心急火燎的段绣拦了下来。

“余大哥，人命关天的事，烦您通报一声！”阿绣哀求道。

“段姑娘，你还是等会儿吧，待明大人出来后我……”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在寂静的庭院里响起。

余三左右环顾，除了自己和那个不懂丝毫武功的阿绣外，百丈内绝不可能再有旁人。

他摸了摸脸有点疼，那毫无征兆的一掌居然堂而皇之的打在了大侠“千面一杀”余三的脸，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正想给这小女子点“颜色”，却发现阿绣趁着他错愕之即早就快步跑台阶，准备推门了。

要拦此刻已经是来不及了，余三大吼一声：“站住！”

阿绣一惊立时站住了，随即直挺挺地撞开了门，摔倒在地。

“谁？”季畅正与明毫谈到闻天北来的经过，听见门前的那声巨响问道。

“季爷，我是阿绣。”门外的阿绣哭道。

“起禀大人，是阿绣姑娘有急事求见。属下失职没有拦住姑娘，请大人处罚！”余三前扶起阿绣，趁势在她的足踵处轻弹了一下。

季畅和明毫面面相觑，暗忖：这“千面一杀”的余三可不是浪得虚名之徒怎么可能连个姑娘也拦不住？

季畅走近前问道：“阿绣出什么事了？这么慌张？”

“先生快去！姐姐她……”阿绣泣不成声，半天才将话说完：“姐姐想见先生，姐姐吐血了！”

“去请太医了吗？”季畅急问道。

阿绣点了点头：“柳太医瞧过了！说是急火攻心，凶险得很！”

季畅向明毫一抱拳道：“闻天之事今日只能到此，改日详谈。你也是忙人，我就不留你了。小余替我送明大人回府。”说罢拉起阿绣向园内走去。

明豪出门时，弯下腰拾起颗玉扣，笑了笑交到了余三的手中道：“想必你那朋友少了个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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