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要卤猪蹄子，您先帮我拿酱油和料酒把猪蹄儿腌上，这个得花点功夫，我们先坐下一道炒菜，我今天要给你们展示一下我在反弹力工作的成果。”在看到猪蹄子之后，我眼睛亮了一下，可能是从小听说吃肉皮美容，所以除了凉拌肉皮冻以外，我以前也很喜欢让爸妈帮我卤猪蹄子吃。这回，看见了猪蹄子，我就想露一手，也让爸妈尝尝我的手艺。爸爸听到我的话有些疑惑，但是看见我自信满满的样子，还是照着我说的，把猪蹄子放到不锈钢盆里用酱油和料酒腌制起来。

“这个不是用高压锅做更好么？”妈妈似乎有些不太相信我刚刚的豪言壮语，一直用担心的目光注视着我。

我对妈妈的担心有些无奈：“这另一种方法啦，出了麻烦一点以外，我找不到拒绝这种做法的理由。而且妈妈，我好歹也是在饭摊打了半年工，做了半年的厨子，我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有自信的。而且以前我也给来饭摊吃饭的人做过，大家的评价都还不错的。”

“我帮你腌上了，之后你想做什么菜？”相对于妈妈的不信任，爸爸倒是在一旁好整以暇地对我的厨艺有所期待，他一边往盆里码放着猪蹄子一边转过头问我。

我继续翻看着食材，在保鲜盒里发现了切好装的黄瓜丁和胡萝卜丁，又看了看另一边化开的虾仁，我问爸爸今天是不是要做清炒虾仁。

代替爸爸，妈妈点了点头：“对啊，笑的时候咱们出去吃饭，你老是吵着点清炒虾仁吃，所以这回你回家，我和你爸就想做给你吃。你爸买的是超市里最贵的虾仁，说是最贵的一定最好吃。”

刚才看到虾仁的那一刻，我就猜到了价格不菲，说实在的，清炒虾仁用最便宜的虾球就可以，爸爸买的这种非常贵的大虾仁，只是清炒的话还是让我觉得有点心疼会暴殄天珍。但是为了不驳掉爸爸的好意，我还是没有提出自己的观点，按照平常做饭的步骤磕了一个鸡蛋在碗里打匀，又在碗里加了的淀粉和盐，将洗干净的虾仁也全部倒了进去开始搅拌，确认每一颗虾仁都沾上了鸡蛋，我才开始开火做饭。

锅在被灶火慢慢烧热，接过妈妈递来的葵花籽油往锅里倒了一些，等着油温上升：“妈妈还记得我喜欢吃葵花籽油炒的菜呢，可是我记得爸爸妈妈以前不是很喜欢吃花生油炒的菜么？”

妈妈笑了一下：“这也是你老爸特地买的，说是你喜欢吃，过节回家我们两个就随你的口味。”

爸爸被这样一夸有些不好意思，一个劲儿地嘟囔着干嘛要和我说这些没用的事情，说话的时候连耳根子都红了起来。

锅里的葵花籽油开始冒了热气，我将已经用鸡蛋浆好的虾仁倒入锅中炒熟捞出放进一旁的空盘子里，又加了一些油在锅里烧热，切好的胡萝卜丁，在胡萝卜丁被炒得油滑透亮的时候，我才将黄瓜丁入锅翻炒：“以前我不是很会炒胡萝卜，一开始在饭摊炒菜的时候，不是把胡萝卜炒得半熟，硬硬的嚼不动，就是抄的时间过长，结果其他一起炒的食材也变得软塌塌的不好吃。后来大叔和我说胡萝卜不容易变软，一般可以烫一下再炒，或者先炒比较好。所以今天我不想太麻烦地去焯胡萝卜，就像现在这样先炒半熟之后再放其他蔬菜。啊，对了爸爸妈妈做了这么多年的菜应该比我更早知道这些事情吧，卖弄了这么多感觉好丢脸呢。哈哈。”我尴尬地笑了起来，把炒好的胡萝卜和黄瓜丁捞出来和炒好的虾仁放在一起。

再次倒油，用炒蒜片和姜丝炝锅，香料的味道溢出锅子，我将先前炒好的食材再次倒入锅中，撒上盐和胡椒粉让所有的食材混合均匀，比起刚才每个食材单独的香味，融合了蒜香，时蔬和虾仁味道的清炒虾仁光闻闻就觉得可口无比。盛盘端出的时候，我从爸爸妈妈眼里看到了称赞。爸爸对着我超出来的才出了一个口哨，竖着大拇指说我果然变厉害好多。

“所以说我还是很会做饭的。”我特地又把清炒虾仁端到了爸爸妈妈面前晃了一下。

爸爸妈妈被我逗乐了，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爸爸朝我做了个鬼脸，又给腌在盆里的猪蹄子翻了个儿，问我什么时候要开始卤猪蹄儿。

我看了一眼猪蹄子的状态，吃满酱油的猪蹄子现在已经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酱色，我点点头，重新开火，之后挨个将腌好的猪蹄子放到热油中煎炸成金黄色。炸好之后，我将猪蹄子捞出再次放回原来的盆中，将酱油的用量补到不锈钢盆的三分之一，继续腌上。重新在锅里倒入油烧热，放入蒜片炝锅，又将爸爸刚刚砸碎的一块冰糖倒入锅里化开。而爸爸在我呛蒜香的时候，则帮着我不断用筷子翻着盆里的猪蹄子，力图让酱油均匀地覆盖到猪蹄子每个部分。

“这个酱油一会儿是不是要倒掉啊。”爸爸这么说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有些可惜的表情。

我知道爸爸在担心什么，一边示意爸爸帮我把猪蹄子递过来一边笑着和爸爸解释我的做法：“怎么会浪费酱油呢？这个酱油不可以倒掉，而是要在我第二次，也就是现在重新炒猪蹄子时和猪蹄子一起回锅用。因为用了酱油，所以这道卤猪蹄时不用再放盐和其他调味料了。”一边将所有猪蹄子都夹回到锅里，一边将腌盆里的酱油一同倒回热锅之中，又加了开水大叔说烧肉菜尤其是已经熟了的肉菜绝对不能加凉水，会让肉菜味道变腥进去，在锅里的汤汁开始沸腾之后将火调小，盖上锅盖，开始收汁。

“这样做猪蹄子虽然比直接用高压锅炖麻烦，但是因为提前炒了两遍，在油的滋润，我觉得这样吃起来更香一些。唯一的缺点就是卤的时间有点长，而且还要时不时地打开锅盖翻一下，免得猪蹄子粘在锅上糊掉。妈妈来帮忙吧，爸爸和我一起做下一道菜。”

我将位置让给了妈妈，妈妈偶尔掀开锅盖用锅铲帮我确认猪蹄子的状况，大部分时间则是看着我和爸爸忙活着其它的年夜饭。

“好不容易回家还让你给我们两个做饭吃。”妈妈用锅铲翻着猪蹄子，语气上有些抱歉，

我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这个没什么，我本来就很喜欢做饭，要不然怎么会答应大叔招我去帮忙。我学会了做很多菜，下次回家，我给你们做水煮鱼，现在超市里有很多现成的调料，也有现成的龙利鱼片，做起来特别方便的，我以前做给过自己吃，味道还是很不错的。本来我是想买回来的，但是想到春节要做鱼的话，还是整条的看起来比较喜气吧？”

爸爸听到我的话，快步走到冰箱前，从里面端出一条腌好的鲢鱼：“说的没错，春节要吃完整的鱼。所以我昨天在你睡觉的时候就已经把鱼腌上了，有头有尾的鱼才是应了年年有余这句话。虽然你妈一直坚持要做红烧带鱼来，但是最终还是妥协了。年夜饭还是要有整条鱼摆在桌子上才喜庆。但你老妈还是对没办法做红烧带鱼这件事情耿耿于怀，你妈老提醒我红烧带鱼是你小的时候最喜欢吃的菜。不光是红烧带鱼，连用红烧带鱼剩下的汤汁炖的粉丝你也特别爱吃，经常是拌着米饭能吃上一大碗。小的时候你不爱吃蒜，但是红烧带鱼里的蒜你就能接受，所以我们那个时候就老做这个菜给你吃，就想让你吃点蒜杀杀肚子里的细菌。刚才我看见你用蒜炝锅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呢，没想到你现在也可以接受自己不喜欢的食物了，看来果然是长大了。”

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帮着爸爸把腌好的鱼放到蒸锅里抬到燃气灶的另一个火眼上：“但是现在我还是无法接受，因为不能接受那种辣辣的味道。但是炒菜的话，辣味就会消失，如果炒菜不放蒜，反而会让菜的味道变得特别平淡。我一直觉得大蒜这种植物非常神奇。话说回来，大叔似乎是很喜欢吃蒜呢，有的时候我看见他会干吃大蒜，每回看到大叔吃蒜都觉得大叔能接受那种辣辣的味道还真是神奇。虽然觉得吃完辣出汗喊爽快，但是我对辣椒之类的有点过敏，每回吃完耳朵根就会觉得很痒，所以才会抵触大蒜和辣椒这种比较辛辣的食物。”我想起第一次看大叔用剁椒拌饭吃时自己惊讶的心情，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很冷吗？”妈妈关心的问道，想要去帮我那件衣物。

我有些哭笑不得：“都已经春节了，怎么可能还会冷呢，而且咱们在厨房里，灶火这么旺，更不会觉得冷了。我只是想到了大叔吃辣椒的场景，觉得有点儿不寒而栗。”

“这回你回家，提了很多次大叔呢。”妈妈舒了一口气，“看见你提到他还有其他朋友的时候脸上挂着特别幸福的笑容，就很感谢上苍能再让你交上好朋友。”

听到妈妈这么说，爸爸故意滴咳嗽了一声，妈妈这才发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立刻小心地捂住了嘴巴。

知道爸爸妈妈是害怕提到我过去的伤心事，把气氛搞僵，所以才会对曾经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三缄其口。但是我不希望在他们心里还留着过去那个任性的形象，所以对他们投去了一个安心的眼神：“好啦，我已经没有那么执着于过去了。我也要开始新生活啊！”

但是我知道这话就只是骗骗他们而已，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会真的脱离过去的泥泞，只是现在我比过去更能轻易地去掩饰自己的心情。

妈妈相信了我的话，拍了拍我的肩膀，露出欣慰的表情：“这样就太好了。如果有机会，妈妈真的很想认识你说的这位大叔，对妈妈来说，他算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呢。”

“不用这么夸张吧！虽然您说的也是事实啦！”我没有听到爸爸的回答，用余光瞥过去，我发现爸爸紧皱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过，我知道我的话还是没有骗过爸爸。但是爸爸却很快恢复了笑容，像是真的相信了我的话一样。

气氛很快就在妈妈大叫着猪蹄子是不是糊了的时候慢慢回温，时候我们再也没有说过这件事情，就像根本没有发生过这首插曲。

年夜饭是最花时间的，即使三个人通力合作，整个年夜饭的制作也花了将近四个小时当然一直炖着的猪蹄子花费了最长的时间，四个小时才完全变软，用妈妈的话说连最难咬断的筋都卤得软软的，等到我们三个人坐在餐桌前吃饭的时候，都已经到了我平常在饭摊挂出营业招牌的时间。

我忍不住发了句感慨：“啊呀，如果平常这个时候，我应该才开始做饭，今天竟然能在这个时间吃饭，突然觉得过年真幸福。”

爸爸刚刚落座，听到我这样说也露出了笑脸：“听禾智这样说，让我倒是有点想去禾智平常工作的地方看看，你自从回家后就一直在提你在饭摊工作的事情。”

“当然啦，这是目前为止我觉得最有意思的工作。我的老板大叔对我非常好，而且饭摊只有下午开始营业，上午还可以睡懒觉，在饭摊工作，晚饭吃的也很好，我们没有菜单，只做自己当天想吃的菜，所以怎么看都是一份符合我生活规律，令我心满意足的工作。我从来没想过在毕业之后也会有这么悠闲的时光，虽然我知道在爸爸妈看来，我实在是有些不思进取。”我嘿嘿地傻笑起来，其实一开始和爸爸妈妈说明我的工作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他们会觉得丢脸什么的，毕竟他们一直希望我去剧院继承爸爸的衣钵。此刻，我有些不敢注视他们的脸，心里责怪自己不会聊提到这么尴尬的话题。

这时候，我突然感到一双大手附在我的头上，我抬起头看见爸爸妈妈一脸温和地看着我笑。

“我觉得这个工作很好啊，周围的人都很温柔，能在那温暖的氛围下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连妈妈都觉得很羡慕。”妈妈笑着把筷子递到我手上。

爸爸则将我面前的酒杯倒满，举起了自己的杯子：“老爸也是，我很感谢有人把你从过去拖出来的朋友，让你好好鼓起勇气开始新的生活。能找到这样的工作真的是非常难得，而且禾智不是说每天都要工作到深夜么，这么辛苦怎么会让我们觉得不思进取呢。我和妈妈都觉得很佩服你。这是一份不错的工作。不过现在言归正传，咱们大家该吃年夜饭了，来来来，我们三个一起碰个杯子，新年快乐。希望来年，我们禾智还可以像今年一样快乐。”

“嗯。”听到爸爸妈妈这么说，我觉得眼角有些湿润，心里那块一直堵着的冰块化开了。我举起酒杯轻轻碰了爸爸妈妈的杯子，之后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爸爸妈妈，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