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小学这个概念在当年还没有广泛的传播开。
究其原因可能是这个年头人们网罗信息的主要工具,还是七点半的新闻联播,或者是报纸。
没几个上大学的孩子会去看报纸。
所以舅舅姥爷爸爸妈妈成为了他们信息的主要来源。
而小姨妈林萧萧更是一个信息库。
“希望小学啊?搞是可以搞,但是我建议你可以等一等,基金会的筹办还在进行中,你可以等年初那一批公司公示的时候,我们插个队,然后成立基金会。”
林萧萧的意思很明确,“到时候可以用基金会的名义,而不是私人的名义,这样做什么都比较方便,而且财务也透明。”
陈添裕想了想,“你担心什么?”
“你根本不知道现在的局势。”林萧萧叹息了一口气,“你不做这个希望小学,希望工程,没人会说你有什么问题,但如果你做了,但凡出了什么问题,你就是众矢之的,比如,山区里的孩子本来就吃得不好,也容易生病,你集中吃饭,免了他们的食宿,这里如果出了问题,当然是你担责任。”
陈添裕明白这个道理。
“但如果从基金会的角度出发,那么件事情就很简单了,因为基金会是可以和当地政府沟通建学的,有了政府的扶持,你甚至可以修一条路,直接通向大凉山。”
林萧萧顿了顿,“当然,这条路的盈利,还是要和政府沟通。”
陈添裕笑了。
林萧萧无论说什么,脑袋里第一件事情都是盈利,这并不是一件坏事,反而是一件好事。
如果大凉山是一个可以盈利的地方,那么这里来的人,就不只是送菜的大妈,还有吃菜的富婆。
要让大凉山富起来,可以没有送菜的大妈,但一定要有吃菜的富婆。
每个国家都有他们自己的执着,比如英国人可以花掉自己身上所有的钱,从金布雷斯跑到曼彻斯特看一场球赛,而陈添裕可以从广东跑到XJ,只为吃一碗地道的抓饭。
听说那里的抓饭里不但有葡萄干,还有美女。
如果大凉山的饭里不仅有美女,还有一块精致的会理石榴,那一定会有很多的人来尝尝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些吃的不一定要描绘的多好吃,但一定要奇怪。
人对奇怪的事情,更加感兴趣。
构建大凉山就要从会理石榴开始。
这就是造势。
陈添裕坐在房车上还在思考下一步打算的时候,门外打了五通电话的陈佳悦走了进来,她将手机放在茶几上,翘起了腿,摸了摸自己的膝盖,“哎哟,这地方不得风湿才怪,我才来了两天,就觉得关节不得行了。”
陈添裕望着她,“你别阴阳怪气的,好好说,怎么了?”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得把婆婆接回去,再这么下去,老人家肯定受不了。”陈佳悦昂着头,轻声道。
“哈哈哈。”
陈添裕和周正豪一起笑了起来。
陈佳悦有一个毛病,当她办成一件事情之后,会先来和你谈条件。
“说吧,你做成了什么?”陈添裕问道。
“我和剑桥大学美术学院的教授,是咱们的国人,他可以将你那幅描绘大凉山风景的画,以一个可以让业内人士注意到的数字拍下来。”
陈佳悦说道,“前提是,你必须再加上一个感人至深的故事,和建设大凉山的保证,而且这笔钱还是会原封不动的退回去。”
陈添裕点了点头,“但是我们还需要一个让投资商和开发商激动的行为,如果把大凉山做成一个旅游胜地,怎么样呢?”
“我觉得不错。”周正豪点点头,“但是旅游胜地必须要保证有便利的交通,住宿等配套设施。”
“这些是他们需要考虑的。”陈添裕思索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我们需要做的是,让他们知道这里是一个商机。”
“我明白了。”周正豪站起身来,“家里还是认识几个明星的。”
陈佳悦打了个响指,“OK,那我们各忙各的咯。”
陈添裕走下了车,伸了一个懒腰。
香喷喷的味道随着袅袅炊烟窜起,饭又好了。
这样的生活如果住久了,谁都不愿意出去,陈添裕再次坐在那张略微掉色的红木桌子旁边,沈幼楚将香喷喷的白饭放在了陈添裕的面前。
坐在他的身侧,低声地说道,“婆婆同意了。”
陈添裕忽然笑了,看向那个躬身吃饭的老人。
婆婆将手里的白饭放在了桌上,看向陈添裕,“幺儿的钱,是你给的噻?”
“不是我给的。”陈添裕一边吃饭,一边温柔的说道,“我是财院学生会的副主席,财院负责的就是帮助贫困家庭的学生勤工俭学,我只是帮她找了一个工作。”
这句话并没有说谎。
“工作稳定么?”婆婆又问道。
“只要她愿意干,她还可以当老板。”陈添裕点点头,“很稳定的。”
婆婆这才点了点头,“幺儿累不累啊?”
“不累,婆婆。”沈幼楚露出了微笑。
比起其他一个月要赚十几万的人来说,她确实不累。
“好。”婆婆点了点头。
陈添裕的目光从婆婆换到了那个低下头的小阿宁身上,摸了摸她的头。
小阿宁抬起头来的时候,眼里婆娑着泪光。
“还记得我们的秘密么?”陈添裕问道。
小阿宁狠狠的点了点头,“记得。”
“那你相信大哥哥么?”陈添裕又问道。
“相信。”小阿宁想起了那幅画,想起了陈添裕在稻田上的承诺。
“快吃饭吧。”
陈添裕微笑着说道。
冬天突如其来,谁也不明白她的秉性,一夜之间,一场小雪覆盖了整个大凉山,让这个美丽的地方盖上了一层神秘。
陈添裕和沈幼楚走在一条山路之上,侧面看下去是很低的山谷。
她仰着头对他笑着说道,“很危险的,你走里面吧。”
“这条上学的路,你走了多久?”陈添裕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她的外侧说道。
“走了……十二年。”沈幼楚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过……”
“以后你走路的时候,要记住一件事情。”陈添裕抬起头,将沈幼楚头顶的积雪拨开,“你和危险的中间,一定得是我。”
沈幼楚怔了怔。
脸上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害羞,腮边泛起了一阵红晕。
她笑了。
酒窝徒然出现在脸上。
她笑的时候很美,是眼睛先开始笑,然后是鼻子,最后是嘴。
陈添裕再次错过了那如同昙花盛开的景色,他只看到了她的嘴。
嘴角微微上翘,那就窝里可以陷得下整个大凉山,整个川渝,整个天地。
却似乎只有他。
陈添裕揽过了她的腰。
雪飘落下来。
却没有再落在她的头顶。
只落在了陈添裕的后背。
2003年的第一场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