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道恒思索了一下，打算去楼下碰碰运气。

这幢楼一共有六层，每层两户人家，虽然没住满人，但空的屋子并不多。

他现在急需从一户住户地方了解一下这幢楼的其他几个居民，这个住户最好是住在这有段时间的，而不是新搬来的。

刚走下一楼，张道恒就看到一个步履蹒跚的身影从一楼走上来。

王磊感觉自己今天真是倒霉透了，好不容易周末休假不用去工厂拧螺丝，结果被汪鑫他们几个强拽出去上网，还花的是他的钱。

好不容易装作没钱蒙混过关，汪鑫就说要出去搞点钱花花。

他其实对汪鑫的做法不是很赞成，无奈自己举目无亲，无依无靠，怕被汪鑫欺负，更怕自己的钱被他们花了，只能为虎作伥。

想到自己当年离开农村老家励志要去大城市里谋一条出路，未来身价百万接自己父母来城市生活，结果自己刚来的那一年17岁，未成年，混了一年，把身上的积蓄都用光了，满了18，以为能干出一番事业，又因为没学历，找不到工作，只能进厂打工。

渐渐地和厂里的人学会了抽烟喝酒，和旁边城中村的汪鑫他们学会了上网，自己一个月那点钱更留不住了，还多少沾上了点“天不怕地不怕”的痞气。

要还往常，抓个看着柔弱的书生，或者拉不下脸，没见过社会险恶的学生仔，可能真能要点钱，就算对方父母知道了，也不会费周章往这破地方跑。

没想到今天碰到的人这么厉害，动起手来毫不犹豫，一下就打趴了三个，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给了对方一下子，结果人站起来一拳给他撂倒了。

而且他事后才知道，被打晕过去就只有他，汪鑫他们几个扔下自己跑了。

“哎。”他一边想着，一边摸着自己脱了层皮的下巴，抱怨对面那人下手可真狠，希望没被打出什么后遗病来。

结果刚走到家门口掏出钥匙，就看到中午暴打自己的人从楼上下来。

王磊被吓得脸都绿了。一时半会儿竟然吓得说不出话。

楼上刚走下来的张道恒楞了一下，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王磊。

“怎么，回来找我报仇吗。”张道恒看了看楼下，“就你一个人也敢来？有胆色，走，咱们换个好点的地，这次我不会留手了。”

他不是什么心狠的人，做人做事不喜欢赶尽杀绝，但对方追到自己家门口找自己打架就是另一码事了。

本来他想着这种小流氓教训一顿就好，没想到这个王磊敢一个人追到自己家门口来，这次必须给他打服气了。

“别别别别别，大哥，大哥！我错了，我真错了，你放过我吧，中午那饮料瓶不是我扔的啊，是汪鑫干的，我替他顶包的！你饶了我吧，我打不过你，你牛逼！”王磊吓得都快坐地上了。

张道恒想了想，“你不是来找我报仇的，那你来干嘛，你住这吗？”

“没有没有，我就是...路过，随便转转。”王磊道。

“你钥匙都掏出来了，不住这，你还能是大白天来偷东西的？不用跟我撒谎。”

“...是，这是我家。”

上午的时候汪鑫曾经提到过王磊住这附近，他本来以为就是个套关系的措辞，随口胡诌的，没想到是真的，不仅是真的，还就住这幢楼的201，就在张道恒的楼下。

当时他随手指了指这幢楼的大概方向，所以王磊估计也没想到他就住自己家楼上。

这还真是个意外收获。

“你放心，你不找我报仇，我自然不会揍你，不过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那就好，哥，咱们进去说吧，去里面坐着说。”一听到对方不揍自己，王磊心里松了口气。

“不用了，就在这说吧。”张道恒对这小子没什么好感，小混混的狗腿子，连小流氓都不如，他不愿和这种人拉近关系。

这说来其实蛮有趣的，张道恒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也是个天天打架闹事的主，现在看到别的混混反而有点瞧不起了。

不过，他算是个有点底线的人，只打架，不收保护费，不欺负好好读书的同学，更不会烫头染发把自己打扮的奇奇怪怪的。

打架就是打架，打完就和好，拉帮结伙，点头哈腰，欺凌弱者的事他不干。

“那怎么行，都到我家门口了，来来，您请。”

“...好吧。”张道恒想了想，还是跟王磊进了屋。

一进门，一股难闻的怪味传来，这里面混杂了烟味，酒味，食物腐烂的味道，等等，这味道让张道恒强忍着没捂鼻子。

“不好意思哥，房子太久没打扫了，您坐，对了，还没请教大哥您贵姓啊。”王磊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他虚掩着门，开窗通风透气，拉了把椅子放在餐桌前。

“免贵姓张，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我最近刚搬过来，住你楼上302，听说那屋子前段时间死了人，把你知道的情况告诉我。”

王磊愣了一下，仿佛提到了什么他很不愿提谈起的事情，一脸阴郁，想了几秒之后说道。

“楼上302本来住了个年轻女人，二十三四岁这样，我听一楼的老王说，她叫李莹，农村人，因为老家逼着她结婚，她受不了就一个人跑城市来打工了，具体在哪工作我也不知道。”

“一楼的老王是谁？”张道恒问道。

“就是302的房东啊，你如果租了那间屋子，你应该见过他才对。”

张道恒这才想起自己的雇主叫王晨。

“原来是这样，继续说。”

“大概是一个星期...不，十天前这样吧，她公司突然发现她连着好几天没去上班，打她电话也没回，找了过来发现她也不在家里，又想起她曾经说过家里人逼着她去成亲，怕她被抓走了，就报警了。”

“当时大伙儿都没多想，以为是她农村的父母亲戚强行把她带走了，结果没想到前两天警方通报说找到她尸体了，是被人谋杀的。”

“然后呢，查到什么了？”张道恒问。

“不知道啊，我哪知道，我就知道当时办案人员过来挨家挨户问了一遍，就没下文了。”

张道恒想了想，这案子查起来难度确实大，这鬼地方附近连监控都没几个，连第一案发现场都没法确定。

如果不是自己那场梦，可能他也想不到李莹是死在自己屋内。

“有没有可能是她农村的亲戚找到了她，要求她回去，然后起了争执，杀了她？”

张道恒马上否定了想法。

“如果说梦中的我是杀手的第一视角，那么梦中的李莹明显认识杀手，知道对方是这幢楼的住户，还邀请对方进家，不可能是她的农村亲戚，凶手就在这幢楼内。”

“哎，说来也是晦气，什么地方能这么死人的啊，张哥，你说我们这楼是不是风水不好啊，我听说风水不好害死人的啊。”王磊好了伤疤忘了疼，仿佛忘了眼前的人上午刚揍过自己，开始侃天侃地起来。

“风水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不会害死人，起码不会害的人惨死暴毙...”

咚咚咚。

楼上的敲门声传来。

“你好，有人在家吗？”

张道恒听了听，敲门声不是在敲王磊的房门，王磊家的门现在是打开的，没必要敲门直接进来就是了，也正因为房门是开着的，他才能听到楼上的敲门声。

他判断了一下，好像是在敲自己家的门。

“我先走了，下次有事情我还会来问你。”

“哎，好，张哥你慢走啊，对了，那个...上午的事情怪不好意思的，要不我下次我请你上网吧？”王磊送到了房门口，略带讨好的说道。

“不用了，我五六年没去过网吧了。”张道恒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去。

接着楼梯之间的缝隙，王磊探头看了看楼上敲门的中年妇女，不知怎的，叹了口气，缩回了自己的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