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道恒的运气不错,今天是星期日。
这意味着楼里的人按理来说今天是不上班的,方便他一个个观察。
他先是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去附近逛了一圈。
说实话,这个年代,在国内很少能看到这样独栋不存在于小区里的居民楼,张道恒原本认为这可能原先是一幢早些年给工人住的宿舍楼,因为这楼的对面就是一片工业区。
可想了想也不对,如果是宿舍楼,那就不应该一层只有两户,怎么说也该十几户,这样才能容纳更多的工人。
可如果把这当居民楼来看,这里似乎不属于任何一个小区,南边是一块废弃的工业区,东边是条人造河,北边正在建设中,西边?西边是几家工厂。
这一撞居民楼显得很是突兀。
如果从风水的角度上来看,他甚至不建议这地方住人,这已经不是可调节的范围内了。
别的不说,北边工地上那么大个塔吊直冲冲的对着这幢楼,天秤冲目,南边的工业区又废弃了有段时间,全是杂草乱石,后山无靠。
这室外风水可能也就比住坟地好点。
可话是这么说,都迫不得已要住在这里的人,自然是没有选择的余地。
如果他们有足够的钱,一定不会选择住在这里。
就像有些流浪汉都穷的住桥洞了,还会去挑哪个洞风水好点?
虽然张道恒很不想承认,但风水吧,大多数情况下是为有钱人服务的。
张道恒往西边走去,他想买点礼物,毕竟第一次拜访邻居,总不能空手去。
西面的一个厂外还有个城中村一样的地区,他打算在那逛逛,买点东西,吃个午饭什么的。
临近中午,小巷里的路崎岖狭窄,只能容纳两辆车通过,路边老旧的网吧连牌子都歪了,饭店的大门上也满是油渍,一旁挂着理发店牌子的店缓缓的拉开卷帘门,里面透出红紫色的光,也不知道具体做什么营生的。
砰的一声,一个饮料瓶飞了过来,砸到了他身旁的墙上,弹了一下,又掉在了张道恒的肩头。
瓶中没喝完的那点饮料洒在了他的身上。
“喂,帅哥。”背后的声音传来。
“有什么事吗。”张道恒转头看着说话的那人。
那是几个年轻人,看着比张道恒还要小几岁,锅盖头的发型,穿着紧身破洞的七分牛仔裤,上衣五颜六色,什么颜色的都有,有的穿豆豆鞋,有的则是塔了双拖鞋。
看样子是刚从网吧下来的精神小伙。
“帅哥,你是路过这里的吗,还是刚住在这附近啊。”那四个精神小伙看到张道恒回应了他们,一边说一边走了过来。
“最近刚搬到这附近,怎么了。”
为首的一个长的最高的人走过来,搂住了张道恒的肩膀。
“我们也是在这块玩的。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汪鑫,你可以叫我汪哥,大家都住这附近,要不交个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张道恒沉默了一下,“我可能不会在这附近住很久,今天也是在这逛逛而已。”
“这有什么的,你住哪啊,改天大伙儿一块出来玩啊。”
张道恒指了指自己租房的那幢楼“那里,我也不知道叫什么。”
“奥,那好像是王磊家附近,王磊,那是不是离你家挺近啊。”
那个叫王磊的人点了点头,“是啊,汪哥。”
张道恒看了看这个叫王磊的人,如果说其他三个精神小伙儿都是经典款的,瘦巴巴的,这个王磊就显得比他们仨正常多了,虽然没有明显的腱子肉,但长的壮实不少,穿的也比较趋近于正常人类。
“那行,那大伙儿以后都是哥们了,铁子,你看兄弟我今天钱没带够,你要不借我五十上个网吃个饭?你放心,汪哥我有借有还,绝不欠你的,你过两天就来这网吧楼下等我,我保证还你。”
张道恒想了一下“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们刚才有个人的饮料瓶差点砸到我身上,我想你们得给我道个歉。”
叫汪鑫的人楞了一下,“害,你看你说这个干嘛,大家都是一家人了,都是好兄弟,刚刚我们也不是故意往你那丢的。”
“不行,我这人有底线,不道歉的话我不给钱。”张道恒摇了摇头。
“你小子,别给脸...”一旁的小弟话还没说完,就被汪鑫瞪了一眼,把话收了回去。
“好!我兄弟有脾气,我喜欢!王磊,刚刚瓶子是你丢的,是你不对,你给人家道个歉!”
“啊?”王磊一惊,“可是那不是我...”
汪鑫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对,对不起大哥。”
看到自己的小弟道了歉,汪鑫转头笑嘻嘻地搂着张道恒。“兄弟,这下可以了吧,他歉也道了,这事就过去了吧,以后都是好兄弟,你在附近出了事,说一声,这块地,哥几个说了算。”
张道恒感觉汪鑫的手在用力,从刚刚搂着肩膀已经变成搂着自己脖子了。
“恩,可以是可以,但是我身上只有20块钱。”他脸色平静。
“你不是刚刚说有五十吗?”汪鑫又惊又怒,嗓音提高了好几个分贝。
“我摸了摸口袋,只有二十,我记错了。”
“那,那二十也行!”汪鑫皱了皱眉,强忍着没发火。
“可是,这钱目前不在我身上。”张道恒面无表情。
“那在哪?”旁边的小弟忍不下去了,“你不会是耍我们吧?”
“别着急嘛。”张道恒扭头看了看汪鑫,“在你出生的那个地方,你可以回你母亲的体内去找找。”
“你特么..”汪鑫忍无可忍,举起拳头就打。
张道恒猛地蹲下,右手勾住对方的膝关节后侧,猛地往后一仰,汪鑫只觉得自己整个人浮空而起,又狠狠地摔在地上。
萨摩亚摔。
这是张道恒看wwe学的。
“哎哟!”汪鑫的背部摔在了水泥地上,痛的叫出了声,他转头看向几个还干楞在原地的小弟,怒吼一声。
“给我揍他!”
两个干瘦的精神小伙叫骂着冲了上来,王磊迟疑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可他还没走两步,第一个上去的人就被踹的飞了回来。
垫步侧踢。
这是张道恒看李小龙视频学的。
第二个上去的精神小伙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一条腿一空,瞬间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
单腿抱摔。
这是张道恒看ufc学的。
他骑在了那个精神小伙的身上,一拳拳抡了上去。
单腿抱摔,过腿骑乘,地面砸拳,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下来,虽然不及职业选手,但对付普通人肯定够用了。
几拳下去,身下的小流氓被揍的嗷嗷大叫,鼻血也被打的流的满脸。
突然,张道恒感到自己背后传来一股疼痛,好像有人袭击了自己。
他扭头看去,王磊拿着根不知道从哪捡的短木棍,惊恐中带着强行挤出来的几丝凶狠。
张道恒站起了身,王磊赶忙举起手中的椅子腿,还没等他砸下,张道恒的右拳就打了过来。
转身鞭拳。
这拳来势凌厉凶狠,不仅是手臂上的力量,站稳的退步,扭动的腰部,所有的力量汇聚在拳头上击中了王磊的下巴。
他的身体僵在了原地,以一个诡异的弓背姿势倒了下去,他被打晕了,手中的木棍在空中被张道恒一把抓住。
第一个被踹飞出去的精神小伙已经爬了起来,正准备上前,刚好碰到手持木棍转过身的张道恒。
他想也没想,拔腿就跑,顿感屁股上一股剧痛。
张道恒拿木棍打了一下还不够,又追着狠揍了好几下。
“别打了,别打了哥,我们错了!”
“哼。”张道恒冷哼一声,停脚步看着对方头也不回的跑了。
他环顾四周,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其他三人,汪鑫和另外一人也急忙起身,强忍着剧痛一路狂奔了出去,只留下了晕倒在地的王磊。
张道恒对着汪鑫把木棍甩了出去,砸在了对方的屁股上,汪鑫嚎叫了一声,差点摔倒,一个踉跄之后跑进了小巷里。
“哪来的小流氓也好意思管我要钱,我街头和人打架的时候你们还在吃尿不湿呢。”
急促的脚步从网吧的楼梯处传来,一个油腻的光头老男人叫骂着打开了门。
“都特么和你们几个说了别特么在我店门口特么的收保护费!再这样下次别...哎?”
光头男人看了看张道恒,又看了看还躺在地上的王磊,不知道说点什么。
“你是网吧老板?那几个小流氓已经被我揍跑了。”张道恒指了指王磊,“我没收住劲,把这小子打昏迷了,不过再过个半分钟他就能缓过来,你告诉他,下次再干这种事给我想明白点。不然给我遇上我还揍他。”
“呃,哎,好的。”
......
张道恒去附近转了两圈,吃完午饭后,他买了篮水果,回到了楼内,敲响了自己对门邻居的房门。
他想了想自己昨天在楼梯口碰到的那个女人,对方很可能是住自己对面的,既然见过一次,有些事情也比较方便问。
厚重的防盗门敲完之后许久,并没有人回应。
“咦?她今天这么早出门了不在家?”
张道恒有点失望,这样一来他只能去问别的住户了。
脚步声从楼上传来,一个穿着老旧西装的中年男子站在了楼梯口。
“那个...你是找301的人有什么事吗?”
男子神情憔悴,眼窝深陷,蜡黄的脸上满是没刮干净的胡茬。
“我是302刚住进来的租户,来和邻居问个好打个招呼。”
张道恒看着楼梯上的男子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也是,城市不比农村,现在的人很少会去主动和邻居打招呼,都是各过各的。
而且都住在这种地方的人,哪来的钱买果篮?
这礼物好像有点过于贵重了。
“我叫张道恒,叫我小张就可以,还未请教您是?”
“嗷嗷”男子的反应似乎有些迟钝,“我叫马兴余,是楼上402的,你对门的301的住户叫柳旦,她可能今天不在家吧。”
马兴余犹豫了一会儿,从兜里掏出了一封信。
“你如果看到她了,麻烦帮我把这封信给她,就说是她不在的时候她父母...不,就说是我给她的。”
张道恒接过了信。
那是封很轻很干净的信件,没有邮编,没有署名,掂量了一下,里面也只有一两张纸的重量。
“抱歉,恕我直言,马先生您就住在楼上,有什么事为什么不直接和对方说,而是非要通过我手?我看您应该之前就和她认识,为什么不打个电话给她呢?”
张道恒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写信?还是楼上楼下的关系?
这让他想起了读书的时候和同桌互传小纸条。
马兴余一个中年老男人,这会儿居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我不太会用智能手机,你就把信和果篮一起给她吧,实在不行,就塞到门缝里去,要是实在不方便也没事...”
“如果我碰到对门的柳女士,我会把信一并给她的。”
“恩,谢谢你。”马兴余正了正神色。“我先去上班了,先走一步,有机会一起吃个饭吧。”
他提着包,一瘸一拐的向下走去。
等从张道恒身边路过了,他仿佛想起了什么,赶忙放下了皮包,从西装的内侧口袋里拿出了一包烟。
“那个...烟比较廉价,还请您不要嫌疑。”
张道恒楞了一下,接过了递过来的那根烟,“您太客气了。”
马兴余点了点头,又一瘸一拐地往下走去。
“这人在和我撒谎。”
张道恒马上反应了过来。
刚才马兴余从口袋里拿烟的时候,他瞥见了口袋里的另一个东西,一部智能手机。
那手机很久很破,上面满是划痕,看样子是前两年的款式,但怎么着也是触摸屏的,他都用了这么久,没道理和他说的一样“不会用”。
再者,这马兴余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没文化的人,穿西皮皮鞋,虽然旧是旧了点,但好歹看着也算是正式。
不过张道恒目前猜不出对方的职业,说他是白领吧,这一脸苦相也被人压榨的太惨了,说他是业务员,卖保险的,卖房地产的吧,好像又差点意思。
更何况这马兴余坡了条腿,一条腿似乎有残疾或者受伤了,看着也不像是干体力活的。
等等,瘸了条腿?
张道恒突然想到昨晚的脚步声,一轻一重,如果是个一条腿不方便走路的人,确实能发出那种声音。
可是....
可是这马兴余人太瘦了,比张道恒矮一个头,看着只有一米七上下,怎么也发不出那么沉闷的声响。
张道恒摇了摇头,他对马兴余的第一印象是木讷,甚至有点呆板,连递烟讲个恭维话都讲不利索,很难理解这样的人为什么要骗自己。
难道这封信的内容有问题?
他看了看手中的信,想了想还是不打算拆开来看,毕竟对方如此信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