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不提刘庆独掌尉府之后是如何的意气风发,也不提县中的佐吏小厮们是如何的巴结他。不过两三日后,刚上任的周泰、陈武等人接踵而至,都来找刘庆讨杯酒水喝,于是刘庆当即在家中大摆宴席。
不等刘庆吩咐,诸人已按照职位、关系亲疏跪坐好了。刘庆贩糖赚了些钱,前几日又升了县尉,再住在以前的破院子里却是不合适了,便换了个新院子,此时把院里烛火点亮,倒是温暖照人。宋谦带了自家老父亲酿的药酒,说是喝了能滋气补阳,刘庆也不管,接连饮了好几觞。
几人饮到尽兴之处,宋谦、陈武两人拔剑相舞以助兴,周泰也难得狂放一回,披头撒发,就用铁剑敲着桌子以作舞乐。月色迷离,刘庆坐在堂中望着弯月,静静地神游千里之外。
酒过三巡,几人也玩的尽兴了。坐席上,坐在一旁的周泰忍不住说道:“这程康、程琪终于是被除掉了,先前若不是刘君突然出现步步为营将二人设计坑杀,吾都忍不住要去杀了二人了。也算是为民除害,谁知碰上刘君,还能在县里混个官做做。”
陈武也忍不住皱眉道:“确实如此,这二人为祸乡里多年,乡人也是人,总归有人忍不住要反了他娘的。乡人平日最重公平、仗义,时间久了,怕是不用县衙,他们自己就要把自己推坑里去了。”
宋谦是刘庆的死忠,不服气道:“他二人横行多年了,程琪更是根基深厚,也未见有什么祸事,若不是刘君,这二人少不得还要耀武扬威多少年呢?”
贾华听到此话,猛一拍桌道,吼道:“任其怎样,总归是败在我们几人手里了,来,诸位,满饮此杯!”
这几人闲扯之后又是几觞酒下肚,一时间热闹非常,桌上早是被扫的风卷残云,几人敬酒过来,刘庆坐在上首,含笑看着几人,也满饮了一杯。
第二日一早,头痛欲裂,刘庆拍拍头,只道昨日饮酒太多,日后要注意了。恍然间,只觉得少了什么人,脑子里猛然浮现起那芦苇棒的身影。上次贾华提及此事,自己只顾着与程家叔侄相斗,将此事抛之脑后,掐指算算离那时也有不少时日了。
这几日佐吏小厮送的礼不少,刘庆当即挑了几件往南安乡刘安家去了。
时间还早,刘安一家还未出门耕作,刘庆到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刘安、刘文敏他们。刘安家几人平日都在耕作,家里条件不错,早上还有粥喝。
“伯父、小弟。”刘庆走到桌边,笑着打招呼。听贾华说这伯父似是对自己有些意见,刘庆也是头疼,他又不忍伤了刘安的心,毕竟自己刚来的时候这小子帮了不少忙。
刘文敏边把粥喝的“滋滋”响,眼睛微微眯起来,吞咽的极慢,似乎极为享受眼前这份‘美食’,见刘庆来了打招呼,上下打量了一番,并未说话,只是一脸嫌弃,又慢吞吞地喝起了粥。
“嗯?这不是刘庆么?怎么,大早上的,汝是吃不起饭了上我家讨要吗?”半晌,刘文敏才放下碗鄙夷道。
“爹。”刘安似在央求其父说话不要太过分。
“何时有汝说话的时候了!若是汝还有孝义之心,就赶去耕地!”其父喝道。刘安只好放下手里半碗没喝完的谷渣,拿起犁往田里去了。不过他并未走远,好些时日没见到表哥了,他想听听看屋里他们说什么。
刘庆笑了笑,并未在意,坐在刚才刘安的位子上把礼物放下。淡淡道:“只是几日未见小弟,有些想念,便来了,也顺便拜访伯父伯母。”
刘文敏之妻见刘庆带了礼物,瞬间站了起来,当着刘庆的面把礼物拆开,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倒是价值不菲,皮笑肉不笑试探道:“哎呀!贤侄,这礼物如此昂贵,汝家中一向贫寒,哪里来这许多钱财啊?”
刘文敏冷哼一声道:“也不看看就他那身板抢得过谁?依我看,莫不是偷来的以此装点脸面。就算汝真是走了大运,搞些那什么狗屁庆糖,赚了点锱铢之金,得罪了游缴大人和县丞大人,都是活不长的!”
看来这消息还未传至南安,起码没传到刘安家里,刘庆装着正经道:“非也!这是县里几个佐吏送与我的,我家中还堆了许多,便拿来送与伯父、伯母。”
刘文敏当即仰天大笑,眼角都笑出泪,边笑边道:“汝这厮怕不是得了失心之症,早日归家,别在吾家中发癫。哈哈哈哈。还佐吏,你怎么不说县丞大人被你关进了狱中,游缴大人被你杀了,现在县里都归你掌管?哈哈哈哈。笑煞我也!”
刘庆也笑道:“伯父,你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刘文敏平日自诩南安乡第一智者,这时一皱眉,‘啪’的一下把手里的碗往桌上一砸,似笑非笑道:“子行矣!礼物也一同带走,不沾你的财货,日后有难也到不了咱家头上。”
刘庆也不想使什么手段,不由摇摇头。他正准备离开时,却是昨日自己刚投效自己的金曹掾带着两个胥吏上门收税来了。
见了刘庆,大惊拜道:“拜见县尉大人。大人怎在此处,莫不是考核我等办差是否及时?”
“县……县尉?大人?”刘文敏夫妇直瞪瞪地看着掾吏的脸,一下子就愣住了,几晌后倒吸了几口冷气,茫然失措,像两个泥塑木雕的人。
他竟成了县尉大人?就凭他?莫不是那曹掾眼花了看错了人?可这屋里除了自己夫妻就只剩刘庆了呀。
“非也,只是来看看亲戚罢了,现在看完了,呵呵,人家倒是不愿认我呀。”这时刘庆的回答在他的耳朵里,就像县丁的刀斧那样明亮骇人。想到自己刚说的话,顿时打了个寒颤。
刘庆在这夫妻二人不可思议的眼神里,一步步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