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三十九章 最不像炼狱的,一方炼狱!(1 / 1)牛奶糖糖塘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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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阵阵

灯熄灭了,微弱的月光从窗缝中透出,落在地上,如洒了一地的白霜。

面对张让,刘备一连抛出三个疑问。

“张常侍就愿意一直待在这幽州的苦寒之地么?”

“张常侍就不想趁此瘟疫,立下大功,让陛下刮目相看么?”

“汝南袁氏因为与玉林柳郎交恶,袁逢被迫辞官,张常侍难道要步他的后尘么?”

嘶。

这第一句话,待在这苦寒之地,一下子让张让脸色暗沉了下来,面颊上五味杂陈。

诚然

他在这里要吃有吃,要喝有喝,日子过的还不错。

这毕竟是苦寒之地,哪里能跟洛阳城的纸醉金迷比?

第二句话,立下大功,让陛下刮目相看,更是让原本站着的他浑身颤粟了一下,差点跌倒。

陛下可是派他来抗击瘟疫,防止瘟疫蔓延的

此前,他倒是也关注着刘备的一举一动,封了一个涿县也算是极有成效,可似乎瘟疫蔓延的趋势只是得到一定程度的好转。

也就是说,距离他完成这趟差事,还差的很远。

可刘备却提出了立功。

也就是说,他有办法或者说是,他背后的“玉林柳郎”有办法。

而更可怕的却是第三句话。

汝南袁氏,因为与柳羽交恶,袁逢被迫辞官,张常侍难道要步他的后尘么?

袁逢的前车之鉴近在眼前,这位玉林观主有能耐把士大夫集团的首脑人物给扳倒。

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他一定也有能耐把“十常侍”给扳倒。

他一定有这个能耐的

而这样的人,哪怕不是宦门的盟友,至少也不能当做敌人。

“咳”

“咳咳咳咳”

张让连续的咳出声。

他忙提起茶盏呷了一口,嗓子润了许多,他余光抬起轻瞄向刘备。“刘玄德,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不用吓咱家,咱家也不是被吓大的。”

“封城”刘备当即吟道。

“封城?”张让一怔,“涿县你不是已经封了么?”

“不是涿县,而是涿郡!”刘备语气凝重。“要想彻底阻止瘟疫的蔓延,一个县城远远不够,只有封锁住涿郡才能从根本上防止瘟疫漫出!”

“你,你疯了?”张让的眼眸瞪得浑圆硕大。“你知道封一个郡意味着什么?”

尽管张让是个大贪官,是个大奸佞,可他也知道

一个郡封锁住,那意味着什么?

许多人将彻底失去了谋生的路子。

城外的田无人耕种,城内却是物质短缺

而在普遍家中余粮并不充分的古代,这无异于杀人越货。

这是会闹出大乱子的,张让倒不怕涿郡闹出乱子,只要不关他的事儿,那爱咋咋地可如今,他置身涿郡,若是百姓真的暴动起来,第一个弄死的就是他。

“正因为知道封住一个郡意味着什么,所以刘备只能来找张常侍。”刘备语气愈发的严肃。

“你封涿县花了多少钱,多少粮食,咱话是看在眼里的,怎么着封涿郡,你的钱还富裕着呢?足够支撑一郡的开销?”

张让连连反问。

刘备摇了摇头,俨然,哪怕是甄家这般“巨富”,支撑一县人口已经是极限,不可能支撑得了一郡人口。

一下子,整个此间的气氛变得寂然。

“是那柳羽让你来找我的?”张让急问。

“是是”这两个字,刘备回答的磕绊了许多。

“呵呵”张让笑了,“这玉林柳郎是把咱家架在火上烤!”

火中取栗

张让感觉他要真封一个郡,那无异于“火中取栗”,他自己简直就是个大傻缺。

“不搏一搏,瘟疫一旦蔓延出去,张常侍又能向陛下交差么?”刘备的语气愈发的急促。“难道,现在张常侍还没有意识到,陛下派你来此涿郡控制瘟疫的目的么?”

张让凝着眉

他在细细的权衡,权衡这中间的利与弊!

瘟疫,陛下,柳羽,封城。

一个又一个的辞藻不断的出现在他的脑门。

经过刘备的一番提醒,张让像是明悟了什么。

陛下不派别人反倒是派他来

这不就是明摆着,让他来干“脏活、累活”的陛下怎么可能下令封城呢?这不是让百姓们怨声载道么?

所以陛下派他来

他,张让,身为十常侍之首,百姓们心目中的“奸佞”!

由他来做这件事儿,再好不过!

既阻止瘟疫蔓延,又能让民怨发泄到他的头上陛下还是陛下呀!

换句话说

张让已经意识到,这已经不是涿郡封不封的问题,是必须要封,且陛下的意思这锅,他张让背也得背,不背还得背!

“咕咚”一声,张让咽下一口口水,眼眸眯成了一条缝。

终于,他那纤细的兰花指悉数阖上,牙齿微微咬住嘴唇。

“行啊行啊”

“封城就封城!谁怕谁!”

刘备大喜,急问道:“那,郡守那边?”

张让直接摇头,“跟郡守说有什么用?他敢么?这事儿,直接找幽州刺史去,刺史不点头?谁特么敢封一个州郡?”

“刺史?”刘备一怔

张让却是眯着眼,“幽州刺史嘛,那徐州丹阳人陶谦陶恭祖!这个家伙,性子虽刚,却并不难对付。”

根据三国志记载陶谦最初为诸生,在州郡任职,被举茂才,历任舒、卢二县令、幽州刺史、议郎,性格刚直,有大志。

而如今这个时间点,他正是身为幽州刺史

别看刺史只是一个“六百石”俸禄的官吏,莫要与“两千石”俸禄的太守比,就是一个大县的县令都要远远胜过他。

刺史却“奉诏六条察州”,监察秩两千石的郡守、国相乃至于诸侯王。

所谓官轻则爱惜身家之念轻,权重则整饬吏制之威重!”

以小监大,以卑督尊,这是大汉奉行久远的监察体制。

便是为此,张让才直接提出去找幽州刺史陶谦,而非这郡守

在此幽州,敢下令封城,能下令封城的也唯独幽州刺史陶谦一人!

南阳,棘阳县,岑家府邸。

细雨绵绵,若有若无

“文郡尉,拿着这封信笺,让诸位族长好好瞧瞧。”

柳羽掏出了一封信

文聘结果,拿着信笺给五位族长看,竹简内容朝外,这让五位族长看的清清楚楚。

而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原本趾高气昂的杜、贾两家族长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上。

其它的三位族长亦是心头“咯噔”一响,一双瞳孔瞪得硕大。

至于缘由

竹简上的字迹,他们再熟悉不过了,这这是他们的靠山,大司徒杨赐的亲笔所写。

上面还有五家族长的名字,至于内容,前半部分就七个字南阳事,拒不配合!

后半部分,则是细论,如何搪塞过去这位新晋郡守柳羽。

其中,更是写出了他们彼此间的关系,就差把“上下勾结,大肆敛财”八个字写到明面上了。

哗啦啦!

肉眼可见的,五名族长均是踉跄后退,一连几大步方才站稳脚跟,可双腿、双手尤自在发颤,颤抖的厉害。

不夸张的说,这一封信倘若交到陛下的手里,足够让他们这些云台将,连带着大司徒杨赐全盘皆输。

“咕咚!”

岑家族长下意识的咽下口水,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想不明白,这这信怎么就到柳羽的手里了?

难道是派出去的信使被被他抓住了?

如果是这样

“呼”

岑家族长再度呼出口气,尽管他们已经足够小心,从未有半点小瞧过这个柳羽,可可还是被他算计了。

一时间整个岑府院落中变得紧张了起来。

反观柳羽依旧不说话,沉默的让人觉得悚然。

“柳柳郡守”

岑家族长再也顶不住这无穷的压迫感。

“柳郡守你你说怎么办我们我们就怎么办!”

这一番话脱口,岑家族长像是终于解脱了一般。

方才气势汹汹的杜、贾两家族长更是一个扶着墙,一个双腿踉跄浑身冒汗,冷汗直冒

他们就宛若做了一场噩梦一般。

这位新晋太守一言不发,可这“沉默”却比刀子还要锋利。

“我我”

支支吾吾半天,杜家族长说不出话来,可他终究一抱拳,脑袋瞥向一边

似是有些气馁,又有些无奈。

“输了!输了!”

终于,他大声喊出这么两个字。

这下,其它三位族长也只好拱手认输

“咳咳!”

终于,直到这时候柳羽方才开口。“本郡守这就上奏陛下一封奏书,陈明五位族长抗击瘟疫,仗义疏财之功,还望五位族长与我联名!也好让陛下宽心!”

杀人诛心么?

岑、马、贾、杜、陈五家族长彼此互视,这一封联名奏书一旦呈送到龙案前,那他们才是真的输了,彻底的输了,没有转圜余地的输了。

他们有的选择么?

还是那句话

这柳羽浑身上下八百个心眼儿,跟他斗咱们这些云台将的后裔委实还差的远呢!

开城门!

开仓!

放粮,放药!

幽州涿郡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刘备等在马车处,中常侍张让已经进了幽州刺史陶谦的府邸。

说起陶谦,他也算是官宦子弟,他的父亲曾担任过馀姚县长,只是幼年时父亲去世,年轻的陶谦便以性格放浪闻名于县里。

十四岁的时候,他就拿布做成“战旗”,骑着马与乡里的一群小孩子玩战争游戏!

之后就是同乡、任苍梧太守的甘公出门时遇见陶谦。

见到陶谦的外貌不凡,于是叫上车来与他交谈,觉得此人相貌怪异,却颇有大志,于是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陶谦

在岳父的帮助下,陶谦才开始了官宦之路。

一年前,才做到了幽州刺史,还没有什么政绩。

哪曾想

涿县就爆发瘟疫了,乃至于整个涿郡都有些捂不住的味道。

如今的陶谦还正一筹莫展。

倒不曾想,中常侍张让找到了他。

陶谦亲自为张让倒了一壶酒,道:“当初,我先后担任舒、卢二县令时,还是岳父寻到张常侍,经张常侍的提点,这才成为了幽州刺史,这点上,下官是要感谢中常侍的。”

陶谦的岳父甘公,他的妻子便是宦官之女,便是为此甘公与宦官集团是有联络的,只是陶谦有些看不上这些阉人。

当然

看不上归看不上,表面功夫上显得还很和气。

张让喝了一口茶水,才道:“咱家是奉陛下之命来这儿的!”

陶谦眯着眼,问道:“不知,陛下?”

“涿郡封城!”不等陶谦问完,张让干脆利落的说道。

陶谦一呆,而后惊道:“我倒是听闻新晋的涿县县令刘备封了整个涿县,使得瘟疫得到了一定的控制,可那是一个县,况且有中山无极甄家的资助,若是封一个郡那”

很明显还是兹事体大这一项。

“难道你以为咱家是在和你说笑么?”

张让冷冷的看着他。

陶谦不禁道:“张常侍既这么说,下官怎敢当成玩笑?只是这事儿,太大牵扯到了多少人,何况一个郡,多少个县城,哪怕要封城是逐个县去封?还是整个郡去封?这些都要廷议最难的还是这粮食与药材的补给城池封了,那些耕地怎么办?那些药材怎么办?百姓们断了粮怎么办?闹出哗变又怎么办?”

陶谦内政是有一手的,特别是在屯田上。

他担任幽州刺史以来,做出过的最杰出的事儿便是让这幽州的耕地扩充了三成,如今正直五月农忙季节怎么能封城呢?

哪怕是

陶谦也知道,或许封住整个涿郡会对瘟疫的蔓延产生一定积极的影响。

可张让的意思却很坚决。

“咱家再说一遍,这事儿陛下不可能明说,但既陛下派咱家来,就是要让咱家控制住这瘟疫,至于粮食不粮食的,那不是咱家需要考虑的!”

陶谦凝眉。

张让心头一凛,“办不成,咱家自然没法向陛下交代,可咱家就是受罚,也会拉下些垫背的,陶恭祖,咱家知道你对我们宦官素有微词,可这事儿,说大了是为了控制住大汉北境的瘟疫,一旦瘟疫席卷整个幽州、北境那你、我有好果子吃么?”

“说小了,陛下要的是瘟疫的平息,不是这些贱民与官宦的土地,呵呵,你以为咱家不知道?这些地是种着庄稼不假,可这些庄稼是陛下的?还是那些豪门、氏族的?咱家可犯不上为了保田亩,就违背了圣意!”

别说,张让一番话竟是有理有据,言之凿凿。

陶谦脸色变幻不定起来。

“这事儿太大了,整个涿郡有有将近七十万百姓,就算真的下令封城?能封一天、两天,可能封一月、两月么?脚长在自己身上,他们没有吃的,自然会想方设法出城,况且出城方法多的是!真的真的要为了抗击瘟疫就就迈出这一步么?”

张让冷笑:“他们想出城?你这幽州刺史是干什么吃的?陛下让咱家做的只是防止瘟疫蔓延,这些百姓有没吃的,跟咱家有什么关系?他们敢出城,那还不简单,出来一个打残一个,谁不听话,连着他家儿老小一并清算了,咱家别的不管,这涿郡必须封!”

“”陶谦有点懵了。

他没想到张让竟提议做出如此铁腕手段!

一边是百姓,一边是张让不,是张让代表的圣意,这让他左右为难。

“要不张常侍向陛下请一封天子诏书?这样下官心里也更有底。”

陶谦提议道。

张让依旧是冷眼看着陶谦,眼中有几许不屑。“陶恭祖啊陶恭祖,你也四十有六的年纪了,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这事儿陛下能下诏书么?陛下能担上这等骂名么?之所以陛下派的是咱家来,就是要让咱家做这恶人!呵呵,咱家在民间本就是罪大恶极,再多做一次恶人又有何妨?这事儿,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你别逼着咱家生气,咱家生起气来,可是六亲不认的,自己都害怕!”

陶谦顿时被唬住了

他是第一次被一个宦官给唬住。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好吧,既然张常侍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我陶谦虽未必与你站在一边,但还是佩服你替陛下背了这个骂名!其它的我就不说了,明日我便下令让涿郡太守封城只是,一切军务下官也只能交给张常侍去调遣了。”

呵呵

听到陶谦这番话,张让眯着眼,笑了笑,“你陶恭祖官宦这么多年,别的没学会,这明哲保身的手段倒是学的惟妙惟肖啊!”

呵呵

陶谦也浅笑一声,“比起张常侍,下官还是小巫见大巫。”

一刻钟后,张让走出此间衙署。

刘备赶忙围了上去,“事儿,成了么?”

张让没有回话,而是示意让刘备上马车。

坐在马车内,他沉吟了许久。

方才张口:“刘玄德,你给咱家交个实底,那柳羽有没有告诉你,这涿郡需要封多久?”

说这一句话时,张让的面色冷若冰霜。

他自然也知道,前期,或许可以凭着铁血与铁腕让这些涿郡的百姓因为畏惧,而不敢越雷池一步。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铁血与铁腕能撑得了多久呢?

百姓饿着肚子,势必会哗变张让必须知道,他需要封城多久。

“这”

刘备顿了一下,“柳弟说是三个月”

“三个月?”张让凝眉,“刘玄德你在给咱家搞笑么?”

张让的情绪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三个月,怕是百姓暴动之下,官府都没了,你、我都得被碾成泥!”

刘备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不过,短暂的惊愕了一下,他语气再度恢复凝重。

“柳弟信任我,要我坚持三个月,我我就必须要坚持三个月!”

“你疯了,你那柳弟也疯了,害得咱家也得陪着你们一起疯!”张让都彻底无语了,他一个劲儿喘着大气。“刘玄德,咱家咱家告诉你,你们最好最好能三个月内解决问题,否则否则”

张让本想说,否则同归于尽一样的话。

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他觉得与刘备同归于尽,是一件很亏的事情,再不济也得与柳羽同归于尽吧?

那他的身份才匹配的上。

“唉”最后,深深凝望了刘备一眼,张让“唉”的一声叹气!

这叹息中,包含着无限的担忧与无奈。

涿郡谁也没有想到,封城是动真格的。

涿郡郡守听到幽州刺史陶谦的这道指令时,整个人都懵逼了。

关键是,懵逼归懵逼。

但他还必须得封。

这就是郡守的无奈了,刺史官位不大,但因为负责监察太守。

在大汉的地方政治体系中,地位空前。

这下封就封吧!

当然一听说封城,整个涿郡都炸了,就连很多地方的官吏也是阳奉阴违。

因为封城

牵扯太大了,自然会牵扯到了许多利益,可他们没想到,十常侍之首的张让简直疯了一般。

手起刀落当即割下了几个“阳奉阴违”官员的首级。

这下

整个涿郡都安静了,谁也不敢在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而自打张让掌管兵权之后,他办起事儿来,完全可以没有“仁义道德”,直接派了人,凡是染上瘟疫的,若是不去集中地,直接把房子烧了!

若是有不听话敢四处乱逛的,直接把腿打折

那些妄图蒙混过关出城的,更是被张让按在地上狠狠的摩擦这叫杀鸡儆猴!

也因为张让的缘故。

在涿郡一阵鸡飞狗跳之后,竟迎来了罕见的静默

整个涿郡街巷上没有一个人

无数官员们在官署中急的直跺脚,这这人员不流动,粮食怎么办?

而最后的结果是

允许各家各户在门前放下一些钱币,而商贩可以在各家各户门前取走钱币,留下对应的粮食,当然这根本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百姓们无论余粮,还是余钱并不多!

静默之下的涿郡

莫说是坚持三个月,就是坚持十天,都是巨大的问题。

整个涿郡,一时间仿佛变成了一个静默的监狱,数不尽的百姓却只能藏在自己的家中,一旦有瘟疫发现,就会送至集中地!

屋檐之下,房舍之中,却到处是抱怨,到处是小儿的啼哭声!

这里

俨然,已经成为了最不像炼狱的一方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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