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黑了。
涿县,张飞家后院的桃林里。
刘备站在一棵桃树下,无奈的望着降临的夜幕,渐渐感到那无穷的压力席卷而来。
他的身后,简雍与张飞也在。
张飞一边灌入肚中一些酒,一边嚷嚷道:“玄德兄,这有酒有肉的,你怎生一脸愁容?”
“唉”
刘备只是唉声叹气,却不言语。
简雍张口道:“玄德的心情不好翼德就莫要说他了。”
言及此处
简雍小声对张飞说道:“原本以为涿郡封城能封三个月,这才二十天就已经要出乱子了整个坊间都是骂玄德与张让的,玄德顶着多大的压力呢?”
“这怕啥?”张飞依旧是大大咧咧,他拍了拍胸脯,“那甄逸不是三日后,就要运来一批粮食么?粮食一来,都能吃饱饭了,谁还骂娘?”
“三三日!”
刘备重复了一遍张飞话语中的“三日”这两个字。
的确,因为涿郡的情形,不得不再调动一批粮食过来。
十日前刘备便告诉甄逸,甄逸只说会想办法运来。
可事实上直到今天,粮食方才筹齐。
三日后才能到。
俨然
甄家就算再有钱,面对如今北境粮价的暴涨,粮食可并不好采买。
可三日这是无比难熬的三日。
简雍方才悄悄告诉刘备,涿郡已经有动乱的苗头了,莫说是三日怕是明日都有可能发生哗变。
一旦暴动,那将比瘟疫蔓延更可怕。
他刘备保不齐都会成为老家的罪人,成为大汉的罪人
这是前门去虎,后门进狼!
压力太大了。
当然同样承担着这莫大压力的还有十常侍之首的张让,近三天来,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生觉。
呼
又是一声长长的吁气,刘备已经有些垂头丧气的味道。
“玄德”简雍再度提醒道。“我记得柳观主给予过你三封锦囊,如今前两封锦囊已出,依计行事瘟疫的蔓延是止住了,却迎来了新的问题,这暴动与哗变如鲠在或,如今之于玄德,已经是间不容发的时候了,那么柳观主的第三封锦囊,可否打开呢?”
锦囊?
整日因为涿郡的哗变隐患发愁,刘备倒是忘了这件事儿。
柳羽交给他的三个锦囊。
前两个
一个利用天师道与甄家封涿县,一个利用张让的狠辣手段封涿郡。
至少在防止瘟疫蔓延这一项上,都极其的富有成效。
那么
第三个
刘备可记得,柳弟说过,万不得已时再打开第三条锦囊。
如今
涿郡随时有哗变的风险,再不打开的话。
当即
刘备再不迟疑,迅速的从怀中取出锦囊,这是一封紫色的锦囊。
哪曾想还未从锦囊中取出布绢。
“好啊”
一道尖锐的声调响彻长空。
紧随而至的是连续的脚步声,“原来你们还留有一封锦囊,可是骗得咱家好苦啊!”
三人回头,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那中常侍张让还能有谁?
区别于以往总是翘着的兰花指。
这一次,他揣着拳头,一副愤愤不已的模样,“好你们三个,合起伙儿来骗咱家,有那柳羽的锦囊,你们早说呀!”
说着话,张让已经行至刘备的面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锦囊。
当即拆开
上面的篆体小字很工整,却很少。
几乎一眼就能看到底。
张让的脸色骤然一惊,他眯着眼,张起嘴巴想表达些什么,却最终支支吾吾的没有脱口。
刘备、简雍、张飞也凑了过去。
看过信笺上的字眼,刘备与简雍的眉头均是凝起。
张飞则挠着头嚷嚷道:“这是啥意思,啥叫借一人头颅平万民愤怨?”
哼
张让一声冷哼,他没有直接回答张飞的问题,而是质问刘备。
“刘玄德?若是今夜咱家不来,是不是你们就打算用咱家的脑袋平息民怨呢?”
呃
刘备一怔。
好像、仿佛、也许是吧?
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是说道:“张常侍这可错怪我们了,就是需要一个脑袋去平息民怨,怎么能是张常侍的脑袋呢?”
呵呵
张让直接就“呵呵”了,“你也莫唬咱家,咱家也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如今坊间传言,唯独你、我罪大恶极,你不削去咱家的脑袋,难不成你还能拿自己的脑袋去平息民怨么?”
嘶
这就有点尴尬了。
刘备一时间语塞
倒是张飞不知从哪取出了一把屠刀,“嘿嘿,俺方才还没想明白,原来是这意思啊!”
这屠刀一出,张让直接吓尿了正常男人被吓尿,那是前面的裤子湿,可他这种介于男女之间的阉人,是中间的位置湿很湿!
“黑脸你你想干嘛?”
“有有话好商量啊!”
张让退
连翻后退,可张飞却笑吟吟的向他走来,这一抹笑意在张让看来蛮渗人的。
嗖
的一声,张让直接跳出了窗子,拔腿就跑,跑的比兔子还快。
张飞作势要追,刘备连忙喊住。
“翼德”
“嘿嘿。”张飞脚步一顿,退了回来,“俺就是吓吓他”
一旁的简雍微微凝眉,“玄德,这要不用张常侍的人头平息民怨,那”
这话脱口,刘备嘴角咧来,露出一抹厚黑的笑意。
“这个不用你、我操心张常侍知道该怎么做!”
讲到这儿,他颇为欣慰的望向张飞,方才张飞的举动是神助攻啊!
南阳,云台二十八将之首,邓家的族长在家中卧房心绪不宁的坐起,看着窗外微微的天光。
这时候,有仆人送来了一封竹简。
“老爷,这便是柳郡守身边三人的情报。”
邓某睁大眼睛,穿上了衣服,坐在了桌案上,展开这竹简去看。
文聘,宛城县尉,掌管一县兵马调度,被新晋郡守柳羽封为南阳郡郡尉。
徐晃,河东解良人
关羽,河东解良人,曾因为连杀六人被关入牢狱。
前面三列记载着他们的生平
后面则记录着他们具体的武艺,大多数是一些打听出来的。
邓某眼眸渐渐的眯起,“这文聘倒是不怕,料得不是魏延、黄忠的对手,可这关长生与徐晃”
他的眸光幽深,不由得细细揣摩。
魏延与徐晃比?孰胜孰败?
黄忠与关长生比?又是孰胜孰败呢?
心念于此
邓某握笔一一将六个名字写在竹简上。
如果按照田忌赛马,对方最强的是关长生,他这边最弱的是儿子邓同,理想状态下的对决,似乎是邓同对上关长生,黄忠对上徐晃,魏延对上文聘
如此这般,可稳操胜局!
想到这儿,邓某微微点头。
就在这时
“老爷”有一位仆人赶来,“南阳云台十一将家门的族长都赶来了说是带足了钱粮,要助老爷一臂之力。”
呼
邓某眼珠子一定。
他还尚未寄信于这些族长,怎么一个个的全来了,还带着钱粮!
他哪里知道
这边新野城,柳羽的一举一动早就传到了南阳各大氏族族长的耳中。
他们这些云台二十八将一个个的都在柳羽这儿吃了亏。
自然要借邓某之手找回面子。
如今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这是面子的问题,云台二十八将中,十一名南阳将的脸已经被柳羽按在地上摩擦了。
“呵呵”
邓某一边捋着胡须,一边缓缓起身。
“想不到,我邓家又成了所有人的希望!”
“那就,田忌赛马,田忌赛马!柳郡守啊,你可莫要小瞧了我们这些云台将!”
关羽、文聘、徐晃饶有兴致的看着柳羽在竹简上书写着什么。
第一列,赫然便是“统”、“武”、“智”、“政”、“魅”五个字,分别对应的是统率、武力、智力、政治、魅力。
在以往柳羽玩过的许多三国类游戏中,都会有这些俗称五唯。
当然了,历史与游戏不同。
游戏中,这些具体数字只是影响某一项属性。
比如统率影响军队的防御力,武力影响军队的攻击力,还有单挑时的杀伤力,智力则是在少量外交中至关重要,此外还有舌战,也关乎智力。
政治的话,顾名思义就是一些内政上与建设上。
魅力则是探索人才
比如曹操
他的统率是96,武力是72,智力是91,政治是94,魅力是96!
算是很牛逼的五边形战士了,五维之和堪称三国巅峰的存在。
可事实上
这些数据或许精准,但并不全面
也就是说,或许曹操巅峰时堪称“五边形战士”,但他成长期如何?谁也不知道。
至少
如今的曹操,五维合起来远远没有这么变态!
这就引申出来另一个问题。
几日后的擂台
不能只凭借这些脑海中的固有数值去决定,还得综合评定。
不过,柳羽依旧把黄忠、魏延、文聘、徐晃、关羽的数值给列了出来。
关羽的武力是九十七
黄忠的武力是九十四
魏延的武力是九十二
徐晃的武力是九十三
文聘低一些是八十二!
据传闻,除了他们五个外,最后一位上擂台者邓某会派出他自己的儿子邓同。
邓同
没有出现在三国志类的游戏中!
不过,他的儿子邓芝倒是极为有名,后世某部电影见龙卸甲中,他都能跟赵云齐名了。
但
任何游戏中,他的武力值都没有超过六十,可以选择性的忽略不计。
当然,这些数值不代表擂台时的强弱,也无法去代表他们事实上的武力值,乃至于关羽、徐晃、魏延都方才二十岁,尚处于成长期,或许会低一些,黄忠三十多岁算是巅峰期,数值上或许还保守一些。
这么综合算下来
关羽与黄忠这场,谁胜谁负就未可知,魏延与徐晃也是未知
而文聘对付邓同,这个多半能拿下。
但,整体算下来,不保险哪!
“除非,田忌赛马?”
柳羽心头喃喃吟出这么一句他是在想着田忌赛马。
可关羽、徐晃、文聘却对这些大写数字很感兴趣。
“凭什么,长生的武力是九十七,我只有九十三?他统率也比我高除了智力什么都比我高,不对,这数字不对!”
徐晃当即提出了质疑
比关羽低,他不服啊,他俩可是能打上百回合不分胜负的!
关羽一捋胡须,“是不对,明明我智力也是高过公明的,怎生这个上面弱了几点呢?不对,不对!”
徐晃有点懵正想开口。
文聘却是挠了挠头。“我我只有八十二么?我的武艺跟你们两位相比差这么多么?”
俨然,文聘也有些不信
或许,他能感觉出来,身边的这二位是高手,但相差十几点?有这么夸张么?
就在这时
“大祭酒。”一名鬼卒行至屋前,站在门外,“黄忠、魏延的情报已经探查到了!”
“进来”
柳羽当即吩咐。
鬼卒看屋内还有人,于是快步行至柳羽的身前,在他的耳边悄声言语了一些什么。
“什么?”
倒是柳羽听过后,整个人一惊。
下意识的脱口,“你说这黄忠黄汉升?没有儿子?”
“千真万确!”鬼卒如实道“不仅没有儿子,就是连夫人都没有娶上一房!”
嘶
柳羽下意识倒退了一步,眼眸中闪过几许意外。
三国的正史中对四十岁前的黄忠记载太少了。
哪怕是四十岁之后,也只有黄忠跟随刘表从子刘磐去荆南镇守的记录。
十余年间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战事,唯一一次是太史慈传中,孙策派遣太史慈迎战刘磐,太史慈与黄忠应该交锋过,但并没有什么记载。
不过一些野史杂记中,或者后世的穿越中,总是说黄忠有一个儿子,体弱多病,奄奄一息的
往往中的主角,都很凑巧的赶上人家儿子犯病,然后直接开挂就把他的儿子给救了,连带着收复了这位虎将。
这些故事,柳羽听过无数次了。
故而
他特地派人去调查黄忠的儿子黄叙,可鬼卒回禀的是,黄忠没有儿子。
那么
就只有一个可能,是黄忠追随刘磐镇守荆南时,生下的这个儿子。
蔡瑁与刘磐政治斗争中,刘磐不断的被蔡家陷害,黄忠的本事与名声也就暗淡了下来,让黄忠感觉报国无门,又因为儿子的死心灰意冷,最终被刘磐推荐给了好友韩玄。
当然
这些也都是猜测,基于如今三十多岁的黄忠并无儿子的猜测。
那么问题来了,如今的黄忠尚且没有儿子,那如何拉拢呢?
就在这时
鬼卒的声音再度传出。“大祭酒,我等还查到一条秘闻黄忠每月都会去一次襄阳城的温香阁?”
温香阁?
此言一出,文聘反应极大“那可是咱们南阳以南、荆州以北人人都向往的地方!”
“怎么?”柳羽追问道。
文聘继续解释道:“襄阳位于荆河以南,那里的水养人,那里的女娃子都能掐出水来,而这温香阁里的姑娘,更是个个如花,许多咱们南阳的官吏每月都会去那边一趟勾魂哪!”
这不就是青楼么?
柳羽眨巴着眼睛,他很难将历史上“黄忠”这个老迈的形象与青楼女子联系在一起。
可
事实上,历史记载中的黄忠都是中年之后的形象。
但人家也年轻过呀?
谁年轻的时候没有风流过呢?
想到这儿,柳羽的眼眸眯成了一条缝,他倒是对那“温香阁”里能勾着黄忠魂儿的姑娘产生了许多好奇。
这姑娘得是何等倾国绝色?
荆州,襄阳城。
三面环水,一面环山。
夜幕降临,城北荆河窜城而过的地方,到处都散布着缕缕脂粉的香味儿。
出现在这荆河之畔的,多以男子为主,有风度偏偏的贵家公子,有身穿绫罗绸缎的权贵人士,几乎没有一个年轻女子。
而荆河之上,一幢几乎有一半凭空建在荆河之上的阁楼,伴随着荆河上的徐徐微风,传来一股股淡淡的香气。
这阁楼便是在南阳与荆州赫赫有名的“温香阁”!
这里是襄阳城最有名的青楼。
注意是青楼,这是要比“烟花柳巷”档次更高的地方,可以理解为“海天盛筵”、“那啥人间”是土豪一掷千金的场所。
所谓“娼”、“妓”又有不同
妓同技那是有技术的女人。
娼则是可以肉体交易的女人。
当然了,这些在汉代,还没有那么明确许多“娼”也有技术,许多“妓”也会摆低姿态
区别于其它的青楼,这“温香阁”是一处官窑,乃是收容那些犯了错误家族里的女人!
男的流放边关,女子发配为奴为娼
这种惩罚在古代很常见。
此刻
温香阁内的一方闺房中,一位二十七、八的女子正坐在床头而他的面前,三十五岁的黄忠却在距离床榻最远处的一方胡凳上,自顾自的喝酒。
终于,还是这女子忍不住站起身来,缓缓行至黄忠的面前。
“你这人最有意思了,来温香阁花了钱不上床的,就你独一份儿!”
黄忠的眼神闪躲,牙齿微微咬住嘴唇。
过了片刻后,方才张口:“你父亲对我父亲有恩,父亲临终前就托我照顾于你等我攒够了钱,一定会赎你出去。”
“噗”
黄忠的话,让这女子笑了,笑的格外开怀,可笑声落幕,她的眼神中多出了几许无奈,微微抿着唇摇头道:“这里是官窑,没有官府的文书,谁也出不去。”
“我会想办法!”
黄忠语气严肃
余光瞟向眼前的女子,他回忆起了家门的一桩往事。
黄忠虽看似是寒门出身,却鲜有人知,他有世家背景
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刘表单骑入荆州后,单单荆州就有四支黄姓望族,即以黄忠为首的南阳黄氏,以黄盖为首的零陵黄氏,以黄祖为首的江夏安陆黄氏,以及以诸葛亮的岳父黄承彦为首的沔南黄氏。
不管荆州哪支黄氏,都是东汉著名的孝子,位列“二十四孝”之一的黄香之后。
那时,他的官职到尚书令,于汉明帝时迁到了江夏,为黄氏江夏堂开基祖先。
根据云南省保山市永昌府黄氏家谱世系表记载
黄忠与黄承彦、黄祖不仅同姓同族,还是同宗同家。
黄忠是黄孚信之子,黄承彦是黄孚勇之子,黄盖是黄孚仁次子,黄祖则是黄家旁支一系,论及辈分儿要矮黄忠、黄承彦、黄盖一辈儿!
黄忠与黄盖是堂兄弟同祖父
黄忠与黄承彦是未出五服堂兄弟同曾祖父
只是,黄家虽是大族,但各分支的境遇却是大不相同。
黄祖的父亲黄自溟徒居江西丰城,而黄祖因得罪仇家,为避祸而移居淮南,遂形成淮南黄祖家族。
黄忠更惨一些,他的父亲曾经被陷害,是霍家的兄弟替他顶罪
当然,霍家的兄弟也是昔日的救命之恩,却让所有家人都贬为了官奴,女儿霍玉更是沦为官妓,从小被养在襄阳的温香阁里。
如今
她已经不年轻了,二十七、八岁,在这个别的女子都成亲十几年的年纪,她却还是要待在这里,永无尽头
而黄忠,十年前他找到霍玉时,每月就会来看她。
十年已经过去,霍玉从十七、八岁变成了二十七、八岁十年前那个风华正茂的公子黄忠,如今,也变成的愈发的成熟。
只是他依旧每月都来,从未停歇。
“我不知道家父与你家的关系,但十年来,你庇护着我,小女子如何不感动?只是我终究是摆脱不了这官奴的身份。”
呼
黄忠长长的呼出口气。
他望向霍玉的眼眸依旧是带着许多闪躲。
“相信我,我会想出办法的”
说着话,黄忠就打算离开
霍玉却是张口:“下次来就不要特地换衣服了!”
“怕你不喜欢那些世家的服饰。”黄忠脚步一顿。
“你来了十年,这里谁不知道,你是南阳邓家的部曲是邓老爷最器重的人。何必花这份冤枉钱呢?”
踏踏
黄忠迟疑了一下。
“至少,我黄忠的钱,能能让你歇息一会儿。”
一言蔽,黄忠大步往外走去
十年守护,每一次迈出这大门,总是有些恋恋不舍,有些愧疚
但想帮她摆脱官奴的身份谈何,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