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
这里有一扇木门,放出微弱的、不起眼的光芒,在暗澹迷蒙中若隐若现。
木门之内,即是“边境”。边境是赫菲斯托斯的藏宝之地,他自上古时期打造的宝物全都陈列在这里,陈列在边境昏黄天空下一座座浮岛宫殿里。
天神乌拉诺斯就在木门之外,而赫菲斯托斯在木门之内。
“你自己进来吧,我为你倒酒。”赫菲斯托斯朝木门外喊了一声。
天神乌拉诺斯也不客气,他两手空空,径直走了进来。
他进入边境,先是扫了一眼赫菲斯托斯,然后就悬浮在昏黄天空下细细打量四周。
随后他就皱起眉头。“不是这里。”他看向赫菲斯托斯说道。
“我是怀着诚意来的,不应该只抵达这里。”
独属于天空的青色从乌拉诺斯身后渲染开来,像是一滴墨水滴入盛放清水的碗中。
边境昏黄的天空换了色调,它变得透明,然后消散,露出隐藏的利姆诺斯岛。
当边境彻底散去,乌拉诺斯就抵达利姆诺斯岛,来到位于岛上的神殿之中。
三位女神警惕着他,克洛托甚至已经取出岁月史书。
赫菲斯托斯还维持着倒酒的姿态,玫瑰色的酒液从金壶的壶嘴落向银杯。
“退下。”他喝了一声。
“带着她们两个出去,我和他单独谈谈。”
克洛托望了一眼赫菲斯托斯,沉默着依言行事。
直至三位女神出了神殿,赫菲斯托斯这才看向对面的天神乌拉诺斯。
“你最好诚意足够,能让我满意。”
乌拉诺斯则是眉头一挑:“我能给的就那么多,满不满意在你想要多少。”
说着他转过身,目光穿过神殿的门落向海天之间:“你果然还在人间。”
“不过,你会继续待在大海是我没想到的。”
“你就不怕盖亚吗?你离她太近了,会让她不安的。”
赫菲斯托斯将倒满酒的银杯隔空一掷,对面的乌拉诺斯稳稳接住了。
“那我能去哪儿?难道我想住在哪里还要看人脸色?”
乌拉诺斯举起银杯抿了一口酒液然后说道:“你不用看人脸色,但是盖亚会不满意,这也是事实。”
赫菲斯托斯突然笑了起来,他接下话茬:“然后呢?与我何干?”
乌拉诺斯本想继续饮酒,银杯送至嘴边却勐地停住了。
他想了想,将酒杯放下:“的确没有太大关系。”他说。
紧接着他停顿片刻,然后话锋一转:“哈迪斯和宙斯暗中会盟,你通过瑅喀已经知道了吧。”
“其实我和哈迪斯也在暗中做了口头上的协定。”
“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盖亚,她是自世界诞生以来孕育的第一位神祇,曾亲身体会过至高的风景和伟力。”
“在她眼里,我们不过都是后来者。她讨厌后来者,因为其余几位原始神明的降生分薄了她的权柄,令她从至高之上跌落。”
“她也是最不愿意有新的伟大诞生的人。”
“特别是……我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她造物的延续。”
“造物岂能与造物之主平起平坐?”
“盖因我和她有过漫长岁月的联系,我太了解她了。”
说到这里,乌拉诺斯叹了一口气:“她是如此的擅长权谋,最会拉拢一批,然后打压一批。”
“我和她决裂之时,她就拉拢其余几位原始神明,给我打上后来者的标签,令我在很长一段时光里都如履薄冰。”
“如果不是我够果断,抢先找了一个由头和深渊开战,表现出令她们忌惮的力量和莽撞,她们早就联合起来了。”
说着他直勾勾盯着赫菲斯托斯:“现在,你和哈迪斯都成为后来者了。”
“因为有了你们,我好受了很多。”
“可以预见,宙斯也会成为新的后来者。”
“我不瞒你,盖亚来找过我,想要和我商量打压宙斯,阻拦他成为伟大。”
“他想利用我的血脉和我再生一个孩子,然后利用这个孩子去对付宙斯。”
“可我不吃这套。因为我太了解她了。宙斯倒了就是你和哈迪斯,你们倒了,就又到我了。”
“那个疯女人已经偏执,做梦都想再取回至高的位置。”
“赫菲斯托斯,这就是我的诚意,我本可以利用你们拖住盖亚,然后作壁上观,但我没有。”
“在你以记录阿特拉斯顶天作为锚点取走历史和记录的权柄时,我本可以阻拦,但我也没有。”
“我甚至主动为你遮掩,只全做不知和阿特拉斯一起帮你欺瞒盖亚。”
说道这里乌拉诺斯平静地饮下银杯中的酒液:“因为我并不排斥你们,你们虽是我的后辈,但我同样希望你们走到我的高度,成为我的对手。”
“就像……我儿子克洛诺斯一样……”
赫菲斯托斯干脆闭上了双眸,他手中出现岁月史书的虚影,一页页翻找,用指肚摩挲读取上面的文字。
他的语气半是肯定不是不确定:“是乌瑞亚吧?”
“……”
“果然命运赐予的一切美好早就在细微处标明了价格。”
“从未有过巧合,都是众志成城造就的必然。”
“也难怪我至今回想起来会感到不对劲,阿特拉斯再强,又怎能瞒住你们?也为难我还安慰自己,说是阿特拉斯稍弱了,你们也许并不在意他。”
乌拉诺斯闻言笑了起来:“我倒是不在意,盖亚可就难说了。”
“阿特拉斯也算是机缘巧合,恰好为你和哈迪斯挡刀。”
“原本他才是我最看好的那一个人。”
“他和伟大之间的距离,已经非常接近了。”
赫菲斯托斯看向他:“那不是从前吗?现在,有了天神的帮助,难道不是已经无限接近了吗?”
乌拉诺斯明显有一瞬间愣神:“你知道?!”
赫菲斯托斯摇了摇头,他轻轻道:“这并不难。”
“历史就是由无穷的线索堆积起来的,我在里面看不到自己是什么模样,却很容易看出别人是什么模样。”
“就像……我看清了你……”
“黑夜与白昼,天空与大地,厄运和幸运,我们都在寻找自己的对立面,想要从根源上补完自己。”
“就好似那个名为这个至高的位置,我们都想坐上去。”
“不止盖亚想,你……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