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卜库里的话惊呆了。

很多人心里的信仰，也被一句话戳破了。

在众人心里，卜官象征着神明，是高尚的，公正无私的。

卜库索便是如此。

他的模样就是一个慈祥老人，尽管身材矮小，却能明辨是非，秉公而断。

而且他做事非常仁慈，救赎过很多无辜的孩子，对有困难的人也是能帮则帮。

众人恨透了卜库里，因为他坏事做绝，却从没有人恨卜库索，对他只有尊敬。

也正是这样的包装形象，大德大仁，让卜库索在冀州有着神一般的地位，说话比苏护还要管用。

在百姓们印象中，卜库索唯一不好的地方，便是他太过纵容卜库里这个义子。

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单纯又愚昧的百姓们，从来没想过……其实卜库里作恶，都是在替他的义父办事。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苏全忠就知道很多卜库索的烂事，只是没有捅出来而已。

而在校场中，惊堂木再响。

孔宣要把众人对卜库索的信仰，撕裂得更大一些。

砰——

“卜库里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着本官的面，满口胡言，强行污蔑卜库索大人！”

孔宣装作不忿的样子怒斥道：

“卜官好心收留你，把你养大，赐予你荣华富贵，你却不知感恩，在这里往他身上泼脏水，整个冀州谁不知道卜官高风亮节，他怎么可能派你去强抢民女？”

“真是他派我去的啊！”

为了转移自己的罪过，卜库里也是拼了，声嘶力竭道：

“义父几年前路过黑平家门口，早看上了那对姐妹，便让我想办法把人带回去，然后我上门去和黑平要人，最后狼狈离开，这件事大家应该都知道，义父也看黑平凶猛，怕他走极端，暗中刺杀，便把这事放下了。”

顿了顿，卜库里彻底豁出去，大声道：

“这次大风灾，需要十名妙龄女子进行献祭，义父便让我去寻人，并且亲点了黑平的两个妹妹，我知道黑平是大人您的义从，心有顾忌，不敢下手，但义父百般催促我，你们又正好不在，我才敢去抢人。”

“一派胡言！”

卜库里还没说完，孔宣便高声呵斥道：

“卜官要十位妙龄女子，明明是为了祭神，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却成了打着鬼神的名义，在满足私欲？”

“卜官的仁慈谁不知道？”

“怎么可能做出此等禽兽不如的事情？”

孔宣愤怒的声音在校场回荡，轰隆隆作响，真像天威一样。

百姓们也是纷纷开口为卜库索辩解，更有人用石头去砸卜库里，大骂狼心狗肺。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卜库索二十多年的耕耘，早已把良好形象扎根在百姓心里，不是卜库里几句话能撼动的。

见没人相信自己，卜库里面红耳赤，恨天欲狂，终于明白什么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在众人的诅咒声中，他的理智也在渐渐失去。

反正自己肯定完了，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卜府有个地牢……”

嗖——

千钧一发之际，粗长的箭矢从天而降，箭头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光泽，一看便抹着剧毒。

出乎意料的偷袭，令所有人反应不过来，唯有孔宣心里冷笑不已。

刷——

黑色羽剑一挥，箭矢凭空消失。

而远处民房上，黑衣人乍现，一闪即逝。

死里逃生，卜库里整个人都瘫倒在地上，裆下都湿透了。

百姓们也是大骇，有人要杀人灭口，这说明卜库里讲的那些东西，八成是真的！

不然怎么会招来杀身之祸？

这一下，百姓们心里的天平，已经不再倾向卜库索，而是信了六分。

孔宣也适时说道：

“卜库里，你与本官说实话，刚刚你讲的那些，是不是真的？如果你信口胡言，那便让你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轰，你敢不敢发誓？”

这个年头，鬼神信仰之下，每一个人都对神明深信不疑，没人敢随便发誓。

就连孔宣也一样。

他这个级别的存在，发下誓言很容易引起天道感应，弄不好会有劫难降临。

但卜库里却不管不顾了，不知哪来的力气，咆哮道：

“我卜库里对天发誓，今日若有半句虚言，让我死无全尸，坠入地狱！”

“够胆！”

孔宣忍不住赞了一声，周围的百姓也是大看了卜库里一眼，没想到这家伙还有如此刚硬的一面。

砰——

惊堂木再响，校场安静下来，只有孔宣威严的声音在回荡：

“如此看来，你并不是此案的主谋，自当从轻发落，你还有何冤情，一并讲出来，自有本官为你做主。”

这话一说，卜库里一下便来了精神，腰杆都挺直了。

“卜府有个地牢，很大很大，把整个地下都挖空了，那些献祭给鬼神的妙龄女子，都被偷天换日关押在这里，供卜库索玩弄，她们每一个都像行尸走肉，被调教得比畜生还乖巧，卜库索一个命令，这些女子便会毫不犹豫去撞墙，直到头破血流，把自己撞死为止。”

轰——

整个校场都被引爆了，万民哗然。

但这还没完。

卜库里见众人反应这么激烈，顿时更来精神了。

“卜库索还喜欢童子，那些被他收养的孩子，除了我比较幸运之外，其余都被他训成了猪狗，是真的猪狗，一举一动都与狗无异，只会汪汪叫，连讲人话的能力都丢了。”

“还有你们觉得卜库索算卦很准，其实那都是他常年苦练的结果，甲币，无非就是正反两面，只要控制得好，哪怕掷一百次，都能让甲币显示吉象。”

“还有……”

百姓们对卜库索的信任彻底崩塌了，对鬼神信仰也无可避免的怀疑起来。

众人难以置信神明的代言人会做出这种事情。

“卜库里，你血口喷人！”

突然，一位壮汉从人群里挤出来，大声指责着。

带他的带领下，人堆里冲出很多壮汉，群情激愤冲向会场。

不用想都知道，这些都是卜库索暗杀不成，派来搅局的人。

这么一闹，很多百姓竟然也加入了进去，现场一片骚乱。

今天的事情彻底巅峰了众人的三观，一些人反应不过来也正常，毕竟卜库里空口无凭，全靠一张嘴。

眼看会场就要大乱，孔宣眉头一挑。

“大胆！”

一声暴喝，声震如雷，整个校场都似乎晃动了一下。

“本官审案，岂容尔等放肆？胆敢扰乱秩序者，就地格杀！”

哐——

三千乌鸦兵同时把铁戟往地上一杵，有两队人马出列，长枪直指，挡住冲向卜库里的人群。

瞬间，校场安静了。

孔宣威严无边道：

“本官断案，讲究证据，不会轻信任何人，既然有人揭露卜官作恶，那总要把事情查清楚。”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现在请诸位随本官一起去卜府。”

“有没有地牢，藏没藏人，一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