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死到临头还要嘴硬。”三把飞剑分别指向袁半仙咽喉、心口、会阴,风致远冷冷的看向他,显然觉得他是在演戏。
然而袁半仙却视这三柄飞剑如无物,只焦急的看向孙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啊!”
要说是作戏,这演技也未免太高明了些,风致远一时有些犹豫。
孙邈却不必顾虑这些,他直接取出听诊器戴上,另一端按在了对方胸口。
然后,从听诊器传过来的心声全都是……
“为什么?!”
“为什么会死人……”
“怎么会有八个孩子死呢?”
其激动程度让孙邈都听得一愣,这货真不知道?
随后孙邈便将安阳思齐院发生的事情,大致给他说了一遍。
这袁半仙听得时候,表情也是极其精彩丰富,先是难以置信,而后激愤难忍,最后则是绝望疑惑。
他瘫坐在地上,拉了一宿的虚脱样,再搭配上这副生无可恋的呆滞表情。
活像刚刚经历了“过激!百人地狱,连发24时间”之类的事情一般……
“你既然不知会发生这种事情,那又为何要刻意撮合他们相遇?”
听了孙邈的问话,袁半仙这才回神,自储物空间取出一个龟甲,三枚铜钱,声音嘶哑颓丧:“便是这六爻占卜的结果……”
原来这袁半仙看似是个中年人,其实也已经三百多岁了。
他原本修行速度算是快的,然而终究卡在了筑基圆满,一卡便是数十年不得突破。
体内真元明明早已该水到渠成,修炼的功法也有明确的结丹法门,可就硬是无法结丹。
他为这事没少给自己起卦,但算来算去始终天机难测。
然而就在数月之前,原本朦胧混沌的天机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六爻占卜再加上其他手段,他终于算出来准确的信息了。
解卦之后,显示他首先需要促成一段跨族姻缘,此举既能解灵族之困,又可使那颇有才德的安平县令增寿添福。
最关键的是,此事一旦促成,他便算积了一份天道功德。
多积天道功德,此后突破境界时自然如有神助,简直是一举三得。
得到天机启示的袁半仙大喜过望,当即赶赴安平县,安平县令自然好找,关键是寻那讹兔。
哪知到了安平县,先随便找了个土地庙落脚之后,那讹兔居然主动寻到了自己。
二人当即一拍即合,做了个局钓老曹上钩。
其实对袁半仙来说,这也不算做局骗人,他起卦问天,得到的回应便是如此。
他只是依卦行事,利人利己,怎么能算骗人呢?
“那你将他引到南市之后,为何又立刻消失,连酬谢都不等?还说不是明知故犯,畏罪潜逃?”
孙邈知他没说谎,但总是觉得有问题,只好先一个个疑点盘问,吓唬他一下,看能不能得到更多线索。
袁半仙苦着脸道:“嗨幼,冤枉啊,我此举只为上合天道,下惠己身,还能相助旁人,甚至造福黎民……
“这积功德的事情,收取俗财好处越多,所积功德越薄,我为的是突破境界,岂会自毁长城?”
孙邈和风致远都沉默了。
即使在风致远看来,也觉得他说的条理清楚,言语流畅,看来所言非虚。
可这样一来,那只有两个可能。
一、天道有变。
二、他学艺不精,卦象不准。
风致远自然是一秒就采信了第二种可能。
开玩笑,天道亘古如此,常言所谓天道永恒,怎么会变?
修道修道,可不就是上合天道,以期有朝一日羽化登仙么?
对此世的修士而言,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无鸡之人都不会谈。
可是孙邈却与风致远的判断不同。
身为一个现代人,他对所谓天道也是有敬畏心的,却与古人不同。
这种敬畏与其说是针对某个具体事物,倒不如说是对人间纲常、人性良善、邪不压正、公平正义这种朴素愿望的敬畏。
水至清则无鱼,事有阴阳两面,这道理孙邈也都懂,但天道总不能纵人为恶吧?
再加上之前红莲宗韩掌门说的话,兰姐时常说的话,虽然看似全是疯言疯语。
可却全都指向一个可怕的可能——天道有变。
这与天谕司一直在调查的神州异变,或许互为因果,或许就是一回事。
想到这种可能,孙邈有些不寒而栗。
如果这是真的,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还有自己的无字书,如今已经显现一个“昊”字。
自己来到此方世界,为何会得到这部蕴含无上神通的无字书?
孙邈又想到了最近安阳城中百姓的乱象,忙问风致远:“风前辈,贵庄弟子近来可有什么怪异之处?”
风致远皱眉:“却也没……哦,说起来,小辈们近来是有些浮躁,练剑时也经常打出火气受伤。我还因此斥责训戒过几次。”
风致远不知孙邈为何有此一问,却是认真的回答了一些不起眼的变化。
原来他们以前也不是这样练啊……孙邈还以为这种不要命的练法是灵剑山庄特色呢。
看来这种变化对修士性情的影响相对要小些。
但是修士们按原本的修行之法,境界提升却慢了许多。
再往细想,原本性情温和仁善的韩明路进境奇慢,杀伐之心甚重的风致远修炼起来反而像坐火箭一般。
这与孙邈原本对修仙的认知也有不同,原因或许也在于此。
许多原先不太合理的事情,这么一看便都想明白了。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没得到答桉,孙邈再次看向不知所措的袁半仙:“讹兔为了诞下灵子,喂给那曹县令吃的恶毒方子,你是从哪搞来的?”
“我不知道啊……”袁半仙见自己胯下的飞剑提起一尺,作势欲切,连忙使出一式捂裆功。
吓得他高喊:“高人剑下留鸡啊!我真的不知道啊!”
看来讹兔的方子是从他处寻来,可她明明是说得自“仙公”……
“那讹兔可是称你仙公?”
袁半仙连连摇头:“她叫我臭算命的。”
孙邈:“……”
风致远:“……”
以前臭不臭不知道,今天确实是臭不可闻。
还以为暗中搞三搞四的家伙自己送上门来,不想人是抓到了,却是个李鬼。
那仙公与这算命老并非同一个人。
孙邈略作思考,还是打算按原定计划拜访其他宗门。
一是打铁还需自身硬,不管真相是什么,自己够强才有可能解决。
二来也是要和他们说清楚目前的严峻形势,对即将到来的巨变早作准备。
不过撒出去的人手却是要撤回安阳城,城中乱象频发,急需人力。
那仙公体貌特征自己也一无所知,与其在外面像无头苍蝇似的寻找,不如暂且退回安阳城。
孙邈想了想,一伸手。
六只头顶彩翎的鸽子凭空飞了出来,围着他盘旋,最后落在了他肩膀上。
这一手有点像西洋魔术,可惜风致远和袁半仙都没见过,是以大感惊奇。
众所周知,储物空间是不能放活物的。
那这些应该是傀儡术吧。
再看看那些面相各异宛如活人的士兵,俱是感叹孙邈的傀儡术造诣不凡。
“还好过去家里养过信鸽……”
但信鸽一般都是经过训练定点送信,终点也要提前设置好才行,只能寄希望于斡旋造化的强化效果了……
“你们能听懂我说什么吗?”
“咕咕”
还好,这鸽子看上去与普通傻里傻气的样子不同,很有灵性。
孙邈写下六封书信,又给它们说了安阳城的方向,画下了县衙和南市清雅斋的样子。
将信分别发给它们,三只飞县衙、三只飞清雅斋。
希望有一只能到吧。
还好提前留了纸鹤,真有他们应付不了的情况,肯定会通知自己。
做完这些,孙邈对袁半仙核善一笑:“既然你卦象说要跟着我,那就跟着吧,路上咱们再好好聊聊。”
袁半仙也回了个微笑,比哭还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