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或是不得不,她妥协。
“非娶不可吗?宋溱……你会后悔的。“
她声音极淡,极淡,仿佛刚才那个急切的薛从容仅是虚幻。
会后悔吗?
“非嫁不可吗?薛以宁,但愿,你不要后悔……“就像当初的他一样。
时光果然公平,将他给过她的,统统的还回来。
“不会的……我后悔的事,太多了,但从来都不会包括娶你这件事。“
他气息有些不稳,他无法再从容。
他知道,她算妥协了。
“神保佑,若某一天信徒薛家女从容出狱,且还和宋家少爷宋溱纠缠不清,我一定,搅得他家宅不宁。“
她看着他,眼神宁静又虔诚。
“宋溱,这样的信词,我在牢里每天都念,上万遍不止,你说,神会佑我吗?“
“你试试吧……“他突然伸手,摩挲着她的脸颊,皮肤早已不在细嫩。见她躲,他也不强求的收回了手。
“有句话叫,心诚则灵,神会佑你。“
当然,神,也会佑我的。他在心里补上。
“宋溱,我又输了……你是不是很得意?“
明知道是嘲讽。明知道是她处在悬崖边上的最后的反击。
“是啊,很得意……这三年来,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兴过。“
很得意啊。毕竟此后,宋溱的配偶栏里,是薛以宁,而他是她终其一生再洗刷不掉的印记。
“你记住,从此,我薛从容再不求你宋溱一件事。“
她求过他,三年前,或是刚才,仅两次,每一次都极尽卑微,每一次都狼狈收尾。
“好,此后,再不用求我了……“
他何尝不是呢。
极尽卑微。
终究薛从容跟着宋溱回到了另外的房子。对她来说,只能被叫做房子。
她没办法心安理得的住在薛宅。
尽管,那曾是她的家。
房子的名字很别致,叫“伊人苑“。环境也很是清幽雅致。房园林外,有一片竹林。她站在二楼窗前,视线格外清晰。
布置得,倒是别有居心。
薛从容只是呆愣,眼睛一眨不眨。眼前的绿,晃了眼。“从来不知道,你喜欢君子竹。“
宋溱顿住手,她的背影中,不知藏了他多少眷恋的光。
“是你喜欢……“言下之意,为她而种。
世人谁不知道呢,薛老爷子画的一手好中国画,其中最为著名也是薛老爷子最为喜爱的,便是以“君子“著称的竹。
彼时薛从容虽顽劣,但作为薛老爷子最疼爱的孙女,从小便耳濡目染,对此君子竹,更是喜爱。
谁不知道呢。
“也对……高风亮节的君子竹,你怎么会喜欢呢。“
极为讽刺。
他不再回应,只是掏出紧贴裤子的圆圈。
虽小,却极为精致。连薛从容这种不对珠宝感冒的人,也不得不对此圆圈的设计师道声佩服。
“喜欢吗?“宋溱问。他捏住她的手,不容挣脱,又格外小心翼翼的套了上去。
若是三年前,她定会欣喜若狂的吧。
“我真想,剁了这根手指呢……宋溱,满意么?“她举起手指,那戒指仿佛为她量身定做。格外的契合,熠熠生辉。
只是这耀眼的背后,是这个世界对她最大的恶意。
“如果我说,三年前它就属于你,你一定……不会再相信了。“
他无力的垂下手。深深的望她一眼,便转身。
“如果我相信……“声音极其有力,让他停下了脚步。黑色的背影,藏了几分企图呢?
如果不曾给过希望,也就不至于绝望。
宋溱彻底体会到了。的确如此。
因为她说,“宋溱,如果我相信……的话,你未免,太可悲。“也不似刚才的洪亮有力。
而一句“你是在赎罪吗“,让他落荒而逃。
是啊,太可悲,她以为是赎罪,所以就再也无法联想到爱。
她静立着。在高风亮节的君子竹前,许久。直到手机铃声响起。
她几乎等到一首“偏爱“放到尾声,才慢悠悠的点了挂断。三年,她也快不知道手机怎么用了。
偏爱么?手机铃声也是他设置的?她只是讽刺。
当前市面上最新版的手机,他倒周到。什么都准备好了。戒指,手机,满柜子的衣服,鞋子,她曾经最爱的风格的礼服……可是,她用不上了。
手机上的,赫然是一串数字,连名字都没有存。但是她知道,是他的号码。三年前,她能倒背如流的一串数字。
屏幕再次亮起,文字自动映入她眼帘。
“婚礼的一切要求,你可以告诉她。“后面是另外一串数字。
她没兴趣和一个疯子较劲,也不能阻止他发疯么?
她一个键一个键的按下,极其用力。对面是个甜美的女音。
“我要取消婚礼。“
未顾上对面错愕的声音,她极快的挂了电话。
“薛以宁,你改变不了任何东西,为什么就不能乖乖配合呢?“
在电话里听到他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是在一刻钟后。
“因为……宋溱,我不像你,可以理所应当的将一份耻辱公诸于众。“
房门外的宋溱浑身僵硬着。他一直没走,没办法和她面对面,他只能逃,逃走后又灰溜溜的回来。他向来杀伐果断,何曾如此胆怯过。
用打电话的方式……快三十岁的老男人了,他何曾如此幼稚过。
只是未过太久,一个电话打来,便暂时的延缓了他的疼痛。
“溱哥,陆云洲回来了。今天公司门口一直有他的人在,不好对付,你小心。“
“把我在八点半酒吧的消息,想办法传给他。“
其实不用传,陆云洲是什么人,即便走了三年,在这座城市里也处处是他的眼线。他是自然会知道的。不过……
他喜欢刻意的挑衅。
该来的,都会来的。
薛以宁出狱那一刻,他便做好了一切准备。
陆云洲么?终于回来了。
当年的算计,还得算他一份。
所有人,都不可以,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