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贫瘠,地广人稀,因为与羌族相邻,饱受战乱之苦。
再加上各地豪强割据一方,可谓是一片纷乱。
除了民风彪悍,擅养精兵之外,几乎是大汉十三州最差的地方,就连董卓也没有想过掌控这个地方。
因为雍,凉二州非但不会成为助力,反而可能成为累赘。
“将军欲得西凉?”
贾诩有些意外,却又觉得情理之中。
李傕如欲取天下,西凉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它关系到的不仅是雍,凉两地,更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处在长安与巴蜀的侧翼。如欲取巴蜀,必先得西凉,否则李傕会一直处在马腾,韩遂的威胁之下。
所以,李傕眼里看到的是西凉,心里想的恐怕是……巴蜀。
将关中与巴蜀连成一片,这是战国时期强秦之势,巴蜀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又是天下粮仓。
而关中只需扼守函谷关,便能游离于战争之外,坐视天下诸侯相争,可谓得天独厚,当年秦国能一统天下,除了人为之外,地利也是一大优势。
“先生既然已经猜到,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两人相视一笑。
“西凉土地贫瘠,产粮尚且不足自身所需,叔父又何必白白浪费兵马。”李暹忍不住插了一嘴。
这不仅是他的想法,几乎当年整个西凉集团都是这么想的。
倒不是他们嫌弃故乡,而是觉得与其占据西凉,倒不如任由它发展。
两人俱是笑而不语,关于巴蜀的谋划至少还要一两年才能实施,没必要过早透露。
李暹见状一头雾水,觉得跟读书人说话太费劲了。
不过,叔父如今的做派怎么越来越像文人了?
“主公,在下有一件重要之事,不得不说。”
贾诩的称呼悄然发生了变化。
“哈哈哈……文和这二字可是让我等得好苦啊。”李傕大笑,随即屏退左右。
直至此时此刻,贾诩才真正认他为主。
以前虽然也是他的下属,却远远不及此刻。
贾诩微微一笑,继续道:“主公如欲成大事,军纪是重中之重。”
西凉军对长安从来就没有归属心,一直以来都是秉承着掠夺的心思,每逢战事,必然大肆劫掠,令百姓苦不堪言。
远的不说,单单这次长安之战,就有不少无辜百姓遭殃。
长此以往,西凉军必然声名狼藉,为百姓所弃。
“文和所言甚是,最近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李傕点头,西凉军的行径他如何不知,只是一直找不到解决方法。
因为造就这种风气的,正是他们这些主将,包括当年的董卓。
这种行为就类似于暴发户,初见长安繁华,心中只想着索取,从未谋划发展。
“主公打算怎么做?”
“很简单,杀一儆百。”
“可如此会引得将士离心,最后倒向郭汜,樊稠等人。”
“所以现在还不是最佳时机,需等到我彻底掌控关中之后。因为一味地镇压是不够的,还得给他们点甜头。”
“愿闻其详。”
“土地!”
“主公高明。”贾诩拜服,心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烟消云散。
土地,相比起金银财宝,这东西在底层百姓心中更重要。
民以食为天,这时代又注重传承,尤其是在这朝不保夕的乱世,土地才是能留给子孙后代的东西,而底层士兵正是由平民百姓所组成的。
贾诩算是彻底归心了,虽然李傕的谋略比不上他,却具备一个枭雄应该拥有的心性,眼光,手腕。
一个君主不用多么会打仗,也不需要多么高明的谋略,他只要能做到知人善用,统筹大局即可。
——
“公子,听老奴一句劝,还是快些入蜀吧,老爷可是一直在等你呢。”
长安城内的某座府邸,密闭的房间内,一个年近半百的男子正苦口婆心的劝说着面前的年轻人。
可是年轻人此刻正踌躇满志,欲建立不世之功勋,哪里会轻易动摇?
“不必再劝,此时的大汉正是危难之际,天子受辱,我岂能抛弃天子远走蜀中?”
年轻人脸色坚定,话音铿锵有力,可谓坚如顽石。
如果李傕在此,定能认出这人正是今日在殿内为西凉军请封的刘范。
男子犹豫道:“可西凉军势大,公子手中不过区区千人,如何能与之一战?”
刘范一脸自信,轻笑道:“呵……我自然不会行莽夫之举,不瞒你说,我已经派人去联系西凉的马腾,韩遂等人,届时也让西凉贼子尝尝被里应外合的滋味。”
这老人跟在他父亲身边已有整整几十年,值得信任。
“可那马腾会愿意出兵帮公子吗?”
“马寿成乃是伏波将军之后,大汉忠良,岂会坐视李,郭二贼放肆!”
老人沉思片刻,又道:“话虽如此,可如今的长安城危机四伏,公子如欲为国建功,何不先回蜀中继承大业,届时再率领蜀中十万雄兵与西凉军一战?”
虽然自家公子的计划颇为缜密,但老人本着万无一失的想法,还是希望自家公子能快些脱离长安这处漩涡。
身处风暴中心,一个不慎就会被祸及,落得粉身碎骨的结局。
“大丈夫欲建立不世之功,又何惜区区残躯,不必再劝了,否则你便回巴蜀去吧。”
刘范依旧不为所动,他自幼饱读圣贤书,立志要学光武大帝,中兴大汉,岂能贪生怕死。
如果不是腹中墨水有限,他兴许还会蹦出那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如果李傕在此,定然会夸一句:“好一个中二少年”。
人家刘秀是气运之子,所以能秀得飞起,可惜你不是。
但刘范可不这么想,他现在已经被自己所画的大饼冲昏了头脑,满脑子都是功成名就后的蓝图。
大汉既然能传世四百年,为何不能再传四百年?
所谓时势造英雄,这大汉江山当由他来背负。千百年后,世人提起他刘子容,都会夸一句“大汉柱石”。
男子不敢再劝,生怕自家公子把他赶回巴蜀,年轻人做事冲动,总是要有个人在旁边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