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及到周羡冰凉的手掌,池茉茫然慌了,抬眸看到他面色突然沉寂阴翳,霎时下意识地把手抽开,掩饰说,“果然钢琴家的手指都好长啊……”
未等池茉说完,周羡反手握住池茉伶仃的手腕,向前一拽。
他的指腹恰好贴在她的脉搏处,感觉到血管里,血液很有力的搏动。
她还是拿不准他的脾气,阴晴不定,好的时候让你觉得艳阳高照,阴的时候又让你寒的发颤。
池茉重心前倾,一下撞进周羡怀里。这感觉像是自高空跳入冰寒的深海,寒意来自四面八方。
周羡的手向上挪动至她的手掌,两人掌心相合,周羡心底一热。
久违的温存感。
他扬了扬眉,直视池茉,“都?”
空气僵了几秒。
池茉一时讶异,他是在等她解释“都这么长”的“都”,到底还包括谁吗?
她眨了眨眼睛,很单纯地解释,“我看过关于钢琴家的纪录片,里面介绍了许多知名钢琴家的手部特点,比如拉赫玛尼洛夫、肖邦、李斯特……手都很修长。”
听她报出人名,周羡面色稍稍平复。
两人手掌心依然合着,他感觉到池茉掌心的温度在逐渐变凉。
周羡另一只手搂过池茉的腰,半抱着她,一边身体抵着窗,窗外似是蒙上一层黑纱,空洞漆黑绵延千里。
这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算是最亲昵的动作,但却温存得让池茉放慢了呼吸。
他低头看她,“明天不用去南芭?”
“不用……我和老师请过假了。”
周羡满意地勾了勾唇角,掌心相扣的那只手搂住她细长的双腿,将人打横抱起来。
“你的手可以么……”池茉话音未落就被周羡一吻封唇。
不给池茉任何喘息空隙,密而深的吻似乎要夺尽她的氧气。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不舍地离开她的唇畔,“可不可以,等下给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池茉的脸瞬间红到耳根,只好把头埋进他怀里不看他。耳边划过他漫不经心地轻笑声。
窗外一道弯月如水,清凌凌地晃荡,池茉心底的疑问也暂时被搁浅在水的另一边。
将近一夜,池茉起床已经是中午十一点。
昨晚从浴室出来之后,池茉直接瘫倒,脸趴在枕头上,隐隐约约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未等周羡躺到身边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池茉的印象里好像从未见过周羡睡觉。
她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先去了趟书房,没有看见周羡,才下了楼。
厨房有佣人按照她的喜好备好的早午餐,美式咖啡,全买吐司三明治。
一直等到下午,周羡依然没有回来。
她发给周羡的微信一如既往地石沉大海,正思忖着要不要问问于恒,于恒人就来了。
“池小姐,周老师在音乐室工作,他交代我送您会融都天华。”
“就是…在别墅隔壁的音乐室?”
“是的。”
“周羡从昨天夜里到现在一直待在那儿吗?”
“是的。”
“音乐室很大吗?除了乐器和创作工具之外,也可以满足日常生活吗?”
于恒犹豫了一下,“嗯…也可以这么理解。”
池茉一直对这间周羡独有的音乐室好奇极了,她想不通到底多么坚定的信念感可以让一个人不吃饭不睡觉只搞创作到如此忘我的程度。
无论什么时候,周羡创作即失联,池茉摸索出的“经验”也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被接受。
“这张票,麻烦于助理方便的时候转交给他吧。”
于恒双手接过,是南芭下周六演出《吉赛尔》的VIP票。
“希望他能来看我的演出,虽然舞台上的我比较渺小,不太容易找到。”池茉笑了笑。
她在几幕表演中都以群舞出场,位置几乎遍布了舞台的每个角落,不刻意找的话很难看清。
“池小姐放心,票和话我都会一并转达。”
**
周日一早,池茉按时到南芭排练厅训练。
来南芭三个月,池茉一直是第一个到练功房开始基本功训练的人,正因如此,她提出请假黄葶才直截了当批准了。
排练厅墙面上的挂钟指针才指向八点,池茉进来的时候,黄葶正在收拾道具,她看见池茉明显很意外,“不是说家人生病要请两天假吗?怎么才一天就回来了?”
“他已经好多了,团里下周演出,我想抓紧时间多练习练习,所以就提前回来了。”池茉不是故意“说谎”,只是因为她和周羡之间的关系势必要秘而不宣,她只好借口如此。
“那就好。虽然你的功底比其他人扎实,但还是要尽量多些时间熟悉巩固。”
黄葶平时很少夸赞这些孩子,虽然关于池茉的流言传的五花八门,但确实如她所说,池茉的天赋极佳,功底扎实,训练勤奋刻苦,从不惜力。
池茉已经脱掉外套开始热身,“黄老师,等一下我跳第二幕的变奏曲,可以请您帮我纠正动作吗?”
这样开小灶的机会对于跳群舞的演员来说不多,也是池茉每天提早来的原因之一。
“对你的单独指导还少吗?”黄葶笑着叹了一声,“要是别的孩子能有你一半的勤奋,也不至于让我这么劳心伤神。”
“是因为马上要开始巡演,所以您觉得比平时心累吧?”
“这是原因之一吧。”黄葶笑了笑,似有难言之隐。
池茉一直在国外的芭蕾舞校舞团,对国内的情况了解不多。但单从这三个月看下来,也能隐隐察觉到团长宋婉瑜与几位指导老师之间难免有相悖之处。
宋团长一心向往强耀南芭,所以重心全都扑在扩大宣传推广上,而几位舞台、乐团、排练的指导老师则更注重细节,尤其是舞团的内核实力。
南芭的起点不低,但这几年发展不顺利,如今实力未必比得过国内其他几家一流芭蕾舞团。首席施小纯的能力毋庸置疑,但整个队伍几乎是断层式的水平,女演员尤其。
池茉明白黄葶的“劳心伤神”大概自多方面的身不由己,而她只是刚入团不到半年的新人,没有资格参与评价。她能做的,唯有努力让自己更出色。
做了几组压腿之后动作归位,池茉轻轻呼一口气。
艳阳高照的夏末,落地窗半开,微风穿过纱帘拂过池茉浅蓝色练功服的纱裙裙摆。
去年这个时候,她正巧也在准备马德里皇家芭蕾舞团的表演,她个人solo《Spainish Girl》。
亚洲女孩挑战西班牙风格的芭蕾,吸睛点太多,她当之无愧成了全场的焦点,享受鲜花和掌声。
起起落落,无论如何她还可以重新站在舞台上,一切就都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