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老人们还有一句话没有说，今天来小镇上的人也是他们这辈子见过最多的。

小镇的只有两个客栈，所有外来的人都拥挤在这两间相邻不远的客栈里，突然多出的许多贩夫走卒，猎户文人，甚至还有没有押镖的镖师，每个人似乎都是出手阔绰的大老爷，倒是只有秦长生和覃素心两个显得特别小气了。

两个客栈的老板、老板娘都忙着出来招呼客人，好像也都忘记了往日相互之间的争吵，偶尔出门还会乐呵呵的相互对笑一眼。

夜雨缓慢推门进入，直直走到秦长生和覃素心落座的地方，静静坐了下来。

“夜雨前辈怎么来了？这次不会又是为了我的性命而来吧？！”秦长生笑容可掬，右手轻抚魔夜刀，覃素心已经抓起了那只筷子。

夜雨笑笑，也不拘礼，随手拿起筷桶里的一双筷子，夹起桌上本不属于他的菜就往嘴里送，含混不清的说道：“我的确是为了你的命来这里的，而且不光是我，这里有六七拨人同样是为了你的命而来，已经知道的是有三拨人肯定是来要你命的，还有两拨人要保住你的命，其中一拨就是我，还有一两拨人是属于中间派，那边得利他们就倒向哪边。”

“另外，你也不要去悲悯这小镇上的一千多条人命，因为今晚过后，无论你死于不死，这个小镇上的人注定了会被人灭口，你是绝对救不来的！”夜雨吞下口中吃食，像是说着毫不关己的话语。

秦长生道：“想不到夜雨前辈竟然也有保护人的时候！至于这些百姓，自然有朝廷派下的官员军队保护，我想不会像夜雨前辈说的那么简单吧。”

“朝廷？”夜雨似乎略有讽刺之意，道：“这几拨人当中，便有三拨是属于朝廷的，你说朝廷会管这里的事？”

秦长生眉头紧皱，覃素心不言不语吃着东西，夜雨加入其中。

“你也不要去想这些糟心事了，还是先保住你这条小命吧，要知道，这次有一方势力可是下了重注，派出了一位凡尘地仙过来，我能不能保住你，现在都还有些不太确定！”

其实夜雨并不太在乎什么凡尘地仙，只要他愿意用上了刺杀术，凡尘地仙未尝不能全力一搏，只不过这一搏的代价也许不会小，不过只要有人出得起那个代价，他也不妨动动手脚，本以为没人能出得起那个代价，然而却有一家竟然真的拿出来高昂代价，所以他今天就来了这里。

夜雨依旧是没心没肺的吃着，覃素心夹菜的筷子留在了空中。

凡尘地仙这个词语已经好久没有听过，若不是夜雨这个时候提起，她恐怕都要忘记了，要是她道心不蒙尘，怕是现在也算得上凡尘地仙了吧，就是不知道那个来杀秦长生的凡尘地仙九等中算得上几等。

停留了片刻时间的筷子又动了起来，这一路行来，秦长生总是能化险为夷，便是仙人出手，也都没能杀得了他，不说这小子洪福齐天，至少这小子不会那么轻易死去吧。

一个文士装扮的老人走了过来，笑容可掬，似乎天生就有一股亲和力，指着那个空着的位置问道：“请问这里有人吗？”

夜雨瞥了一眼老人，道：“对不起，客满了，再说你们这么多人也坐不下，那边有个空桌，你们去那边坐吧！”老人没走，只是含笑看着夜雨，眼神似笑非笑。

老人身后跟着三个人，两个天姿国色的女子，一个英气勃发的男子。

秦长生起身，“金先生，六殿下，可儿，韩洛姑娘！”

“长生，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嬴仁有些不解，这一路金叔父始终让他不要走得太急，难不成这一切都是金叔父安排？有点不像啊。

秦长生叫店家搬来了几个板凳，桌子边多了四个人，顿时拥挤起来。

“说来话长啊！”秦长生叹了口气说道。

金明快速接口道：“要是太长就不要说了！”他一进屋就察觉出这里的不简单，要不是秦长生在里面，他还真怀疑这些人是来刺杀嬴仁的。

“韩洛，你先带可儿到外面去走走。”

天色漆黑，外面哪里有什么好走？不过可儿和韩洛皆是聪慧女子，又感觉周围气氛不太一样，立刻就明白其中道理，要是韩洛一人倒不至于此，可惜可儿只是一介不会武功的女流，到时动起手来怕是最先遭殃的就是他吧。

这个时候又有人从门口走来，这群人当中，秦长生一眼便认出裴成峰，青宗掌门！只是现在他不知道裴成峰已经因为他失去了掌门的位置，所以看到他时眼睛不断冒火出来。

秦长生起身朝裴成峰走去，举杯问道：“裴掌门这次来是不是也是要取我性命的？”

一声裴掌门再次刺痛了裴成峰的心，双目杀气更甚，紧握的指节已经发白，“你觉得我来会是保护你的吗？！”

“成峰，不得对齐王殿下无礼！”

先于裴成峰半个身位的老人喝斥道，随后后转身对秦长生说道：“青宗治下不严，还请齐王殿下不要见怪！”

大厅里，任谁都看得出这个老人气息内敛，呼吸悠长，能够训斥昔日的青宗掌门，这个老人的身份定然不凡，在没有探出老人具体用意之前，没有人愿意率先动手，以身犯险。

秦长生自然也不会轻易戳穿老人的意图，只要老人不明来意，所有人就会碍于他的威慑，不敢对他动手，即便知道老人这一行是来杀他秦长生的也是如此。

老人似乎不想成万千那般武断，反倒是和颜悦色的坐在离开的两人位置上示意秦长生落座，夜雨和覃素心已经做好准备，唯有金明毫无拘束之感，和桌上的一盘卤肉决战。

“齐王殿下，老夫有个不情之请，齐王殿下的回答将会决定老夫接下来的立场！”老人目光全在秦长生身上，秦长生能感觉到老人身上的气机全然锁定了他，只要他的回答有半分让老人不满意，便可能是他人头落地之时。

但他却异常镇定的说道：“在我回答前辈问题之前，前辈能否容得下晚辈问一个问题。”老人点头，示意秦长生问。

“敢问前辈是不是这次来的凡尘地仙？”

老人轻笑，不置可否，没回答秦长生的问题，反倒说道：“你的问题已经问了，现在该换我来问了！”秦长生做了个请的手势，其实他并没指望老人会回答这个问题，所以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是看着站在老人身后的青宗弟子的，现在他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自然就再无挂碍。

“老夫想请齐王殿下再归入我青宗门下，如何？”

的确这个问题将要牵扯到接下来事情的走向，所有人都屏息听着这边动静，便是连裴成峰也惊讶，不是说好的要直接杀了秦长生吗？

从裴成峰的表情秦长生推断这个问题是老人临时起意，说不得蓄谋已久，只是这老人说话能算得了数？

“前辈抬爱，只怕是青宗有太多人容不下我，前辈这是在为我寻一条死路吗？”秦长生神情凝重。

老人笑道：“只要老夫容得下，其他人便容得下！”

“如此说来，前辈实在给晚辈找一块护身符了？”

“也算是吧，不过你似乎也没什么选择，毕竟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死路，另一条如果你认为是死路的话，那就是条死路！”

金明终于消灭了桌上的那盘卤肉，抬头笑道：“长生啊，依照老夫来看，其实青宗也挺不错，要不你就随了他们吧。”

“果真还是金先生有见识！”老人笑嘻嘻朝金明致意。

“不过……”金明故意拖长声调，老人询问：“不过什么？”

“我是怕就是在青宗，长生也不安全啊！”

老人轻笑：“老夫并不要求齐王殿下一定要回青宗，只要齐王殿下答应继续做我青宗弟子，我便任由他在这天涯还叫穿行。”

“那我就替长生谢过风语兄咯。”金明起身，以儒家大礼深深一拜。

叫风语的老人起身以道家大礼还礼，脸上尽是敬佩的笑容，道：“金明兄能以读书读到如此修为，我也敬佩万分，真要是那天金明兄能跻身天下十人之一，到时我当提酒来贺！”不过说着眼神突然转冷，道：

“只不过这究竟是金明兄的意思还是齐王殿下的意思呢？”风语目不转睛盯着秦长生，还有裴成峰同样死死盯着秦长生，只要秦长生有一点让老人不满意，他就会立刻痛下杀手，不给秦长生一点喘息之机。

秦长生笑道：“晚辈是何德何能，能得到风语前辈的喜爱，既然风语前辈都给出那么优厚的条件，若是晚辈再不答应，岂不是就太不识抬举了！”

老人大笑，道：“如此便是齐王殿下答应了！”

“都这么说了，不就是答应了吗？”金明一旁圆场说道。

秦长生只是笑，不说半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