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江枫从无尽的黑暗和隐隐的头疼中醒来的时候,耳边宛如集市一般嘈杂。
“路明非,我和你说,昨晚我在网吧遇到一个星际高手,贼拉牛逼。”
“陈雯雯,你要去上厕所吗?”
“晓樯,快来快来。”
缓缓睁开眼睛,似乎和国内任何一所高中的午后没有区别,有人埋在桌上奋笔疾书,有人没吃饱,偷偷摸摸把手伸进课桌肚里拿着零食,有人,比如说他,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不停有人走进走出,打打闹闹,是不是爆发出一阵夸张的笑声。
勾画得密密麻麻的历史课本摆在桌上,最显眼的是那一摊口水的痕迹。
天气明媚,阳光和蔼,窗外翠绿的黄角兰在温和的风中微微摇曳,投落在黑板上的树叶影子不断晃动,像是一场别样的皮影戏。
自己竟然在大白天睡着了,还真是没想到,毕竟十七八岁的少年,是一生中精力最为旺盛的时候。
只是觉得刚才做得那个梦太奇怪了,那宏大的宫殿,遍地的血污,以及宛如上古洪钟一般的龙鸣,让他以为自己看了一场精彩的好莱坞电影。
是昨晚和路明非这小子打游戏太晚了吧。
“路明非,江枫,你们两个,出来一下。”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穿着高跟鞋踢踢踏踏地走进来的数学老师就愤怒地把试卷拍在讲桌上,要杀鸡儆猴。
“老师,在呢,在呢。”
小衰仔赶紧举手,还伸个脑袋回头看向江枫。
“好的,老师。”
他也不敢怠慢,跟在路明非的身后就出了教室。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这次的月考又不及格?”
数学老师不知道是买的股票跌了还是月经期乱掉,整张脸比大便还要臭。
还没等二人开口,她又说道:
“你们不知道仕兰中学学费很贵的吗?我们虽然被外面称为贵族学校,但那并不是什么褒义词,你们难道到这里来是混日子的吗?”
“马上就要高考了,我看你们到时候怎么办,先自己反省一下吧!”
连一点解释的机会也没给,数学老师就把马尾一甩,回到办公室了,只留下大眼瞪小眼的二人。
“唉。”路明非先叹了口气,拍了怕江枫的肩膀。“要不是考试前一天,老唐扭着我打了一晚上的游戏,我及格还是没问题的啊。不过兄弟你,怎么也和我成了难兄难弟啊。”
“别说了。”
江枫摆手,路明非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却看见了在花园里的赵孟华,旁边站着一脸羞涩的陈雯雯。
“嘿,你看陈雯雯的眼神怎么这么奇怪,你该不会对她有意思吧??”
此话一出,路明非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双目圆睁,嘴巴微张,慌忙说道:
“你别乱说啊,我对她可没一点非分之想。”
其实路明非喜欢陈雯雯这件事在全班根本不是一个秘密,也就他自己还藏着掖着,像一只珍藏过冬粮食的小松鼠。
“哥们好心提醒你一句,趁现在赶紧上,赵孟华那小子还图谋不轨呢。”
说道这里,衰仔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眼角都悲伤得垂了下去,像被大灰熊拿去擦屁股的小白兔。
“我听说你要出国了?”
看到江枫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路明非也松了口气。
“对啊,我叔叔婶婶给我安排的,已经投了很多份申请表了,都花了好几百美刀了呢。”
他绝非炫富,因为在仕兰中学这样一所贵族学校,出国留学才是潮流。
“可惜全都被回绝了,我恐怕要留在本地读书咯。”
路明非并没有忧愁,眼神里只能看出漫漫的懒散。
“路明非,去帮我搬一下语文作业。”
身后传来了清脆如百灵鸟的声音,一转头,发现是班上钢琴十级的小美女柳淼淼。
“得嘞。”
衰仔也不求回报,向江枫使了个眼色,屁颠屁颠地就跟在少女身后走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江枫的右手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手指上隐隐发亮。
江枫无声地笑了笑,将手揣进包里,走回了教室。
“嘿,今天晚上是我们一起做值日,记住哦。”
走过来的是班上三大班花之一的小天女苏晓樯,身为中葡混血的她很好地融合了亚洲人的柔美与欧洲人的深邃,让江枫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嗯,知道。”
此獠当诛榜,自己高居第三位,在楚子航走后,便仅次于赵孟华那厮了。
苏晓樯对自己有特别的态度也并非不可理解。
2010年,又是一个春天。
在赵忠祥老师的解说词中,春天,是一个XX的季节。
这一点,从陈雯雯对赵孟华日益羞涩仿佛都要滴出水的眼神中便可看出。
而一向看她不爽的苏晓樯也气得牙痒痒,却碍于小天女的尊严只能隔岸观火,不得已把目标转移到了江枫的身上。
“你打扫卫生蛮认真的。”
小天女当然是不能下地干活的,正坐桌上晃动着两条长腿,从脚踝处露出的肌肤白得晃眼,好像是刚挤出来的鲜牛奶。
“过奖,毕竟是自己每天生活的地方。”
江枫笑了笑,认真地清理着地上的垃圾。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这句话是那个名为父亲的男人常常对他说的,只不过,已经永远听不到了。
曾有人给苏晓樯讲过这样一个关于相对论的笑话,有人让爱因斯坦解释相对论,他说,当你和一个老妇女独处时,你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而当你和一个美少女相处时,你会觉得时间比流水还快。
而现在她也有这样的体会了,以前总觉得值日的时间长得没边,地上的垃圾好像怎么扫也扫不完,现在竟觉得这时间有些快了,昏黄的月光已经撒到了少年脸上。
那一瞬,她找回了以前在操场看楚学长打篮球的感觉,空气干净得像是被洗过。
江枫却没有她的好心情,毕竟所有的活都是他一个人的做,额头上已经流下了一串汗珠。
“走吧,我把垃圾倒了就可以了。”
“嗯。”
苏晓樯从桌上跳下,拿起她她Prada的小手袋,跟在江枫身后出了门。
天,格外昏暗,像是书法老师上课时研磨的墨汁,一大坨乌云挂在头顶,压抑得整个世界都变得静悄悄了,柔弱的小花小草早已战栗地折服于地,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正谓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莫名地让江枫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天,当时的他还在初中部读书,是个暴雨天,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窗上,操场上白茫茫一片,雨流狂落,甚至都不像是在下雨,而是老天爷在开闸放水。
楚学长上了那辆迈巴赫,路明非这衰仔冒着雨回了家,自己则一个人到网吧睡了一夜。
江枫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忽然想起了这个,赶紧把思绪调回到现实当中。
“你的司机没来接你?”
平日里,小天女家的司机早早地就会把那辆商务奔驰停在门口,而今天,校门外空荡荡的,只有还在坚持卖手抓饼的小吃车。
苏晓樯嘴角一扬,说道:
“我今天没让他来,不如我们一起回去吧,反正也顺路。”
顺路倒是真的,两人的家都在城南,每天走路回家的江枫每每都能看见扬长而过的奔驰车,和坐在里面悠闲吃着哈根达斯的苏晓樯。
“随便你吧,我无所谓。”
江枫扭头看向苏晓樯,才发现她今天化了妆,嘴唇鲜艳得像含苞欲放的玫瑰,两只眼睛却像潭水一样平静,纵使外界狂风骤雨,也难使其泛起丝毫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