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这里,衰仔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眼角都悲伤得垂了下去,像被大灰熊拿去擦屁股的小白兔。
“我听说你要出国了?”
看到江枫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路明非也松了口气。
“对啊,我叔叔婶婶给我安排的,已经投了很多份申请表了,都花了好几百美刀了呢。”
他绝非炫富,因为在仕兰中学这样一所贵族学校,出国留学才是潮流。
“可惜全都被回绝了,我恐怕要留在本地读书咯。”
路明非并没有忧愁,眼神里只能看出漫漫的懒散。
“路明非,去帮我搬一下语文作业。”
身后传来了清脆如百灵鸟的声音,一转头,发现是班上钢琴十级的小美女柳淼淼。
“得嘞。”
衰仔也不求回报,向江枫使了个眼色,屁颠屁颠地就跟在少女身后走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江枫的右手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手指上隐隐发亮。
江枫无声地笑了笑,将手揣进包里,走回了教室。
“嘿,今天晚上是我们一起做值日,记住哦。”
走过来的是班上三大班花之一的小天女苏晓樯,身为中葡混血的她很好地融合了亚洲人的柔美与欧洲人的深邃,让江枫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嗯,知道。”
此獠当诛榜,自己高居第三位,在楚子航走后,便仅次于赵孟华那厮了。
苏晓樯对自己有特别的态度也并非不可理解。
2010年,又是一个春天。
在赵忠祥老师的解说词中,春天,是一个XX的季节。
这一点,从陈雯雯对赵孟华日益羞涩仿佛都要滴出水的眼神中便可看出。
而一向看她不爽的苏晓樯也气得牙痒痒,却碍于小天女的尊严只能隔岸观火,不得已把目标转移到了江枫的身上。
“你打扫卫生蛮认真的。”
小天女当然是不能下地干活的,正坐桌上晃动着两条长腿,从脚踝处露出的肌肤白得晃眼,好像是刚挤出来的鲜牛奶。
“过奖,毕竟是自己每天生活的地方。”
江枫笑了笑,认真地清理着地上的垃圾。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这句话是那个名为父亲的男人常常对他说的,只不过,已经永远听不到了。
曾有人给苏晓樯讲过这样一个关于相对论的笑话,有人让爱因斯坦解释相对论,他说,当你和一个老妇女独处时,你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而当你和一个美少女相处时,你会觉得时间比流水还快。
而现在她也有这样的体会了,以前总觉得值日的时间长得没边,地上的垃圾好像怎么扫也扫不完,现在竟觉得这时间有些快了,昏黄的月光已经撒到了少年脸上。
那一瞬,她找回了以前在操场看楚学长打篮球的感觉,空气干净得像是被洗过。
江枫却没有她的好心情,毕竟所有的活都是他一个人的做,额头上已经流下了一串汗珠。
“走吧,我把垃圾倒了就可以了。”
“嗯。”
苏晓樯从桌上跳下,拿起她她Prada的小手袋,跟在江枫身后出了门。
天,格外昏暗,像是书法老师上课时研磨的墨汁,一大坨乌云挂在头顶,压抑得整个世界都变得静悄悄了,柔弱的小花小草早已战栗地折服于地,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正谓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莫名地让江枫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天,当时的他还在初中部读书,是个暴雨天,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窗上,操场上白茫茫一片,雨流狂落,甚至都不像是在下雨,而是老天爷在开闸放水。
楚学长上了那辆迈巴赫,路明非这衰仔冒着雨回了家,自己则一个人到网吧睡了一夜。
江枫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忽然想起了这个,赶紧把思绪调回到现实当中。
“你的司机没来接你?”
平日里,小天女家的司机早早地就会把那辆商务奔驰停在门口,而今天,校门外空荡荡的,只有还在坚持卖手抓饼的小吃车。
苏晓樯嘴角一扬,说道:
“我今天没让他来,不如我们一起回去吧,反正也顺路。”
顺路倒是真的,两人的家都在城南,每天走路回家的江枫每每都能看见扬长而过的奔驰车,和坐在里面悠闲吃着哈根达斯的苏晓樯。
“随便你吧,我无所谓。”
江枫扭头看向苏晓樯,才发现她今天化了妆,嘴唇鲜艳得像含苞欲放的玫瑰,两只眼睛却像潭水一样平静,纵使外界狂风骤雨,也难使其泛起丝毫波澜。
她穿着桑葚颜色的格子长裙,外搭一件黏稠得像果酱一般的马甲,江枫不懂穿搭与潮流,只觉得小天女艳丽却不落入俗套,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两人并肩走着,中间像被摩西劈开红海一般留有十厘米的间隔,很默契地保持了距离。
江枫不愿开口说话,扭头看向一旁的樱花树,据说这是学校从日本购回的“进口货”,前段时间开得很好,空中像是漂浮了许许多多的彩色棉花糖。
一缕清香飘进鼻尖,不知是樱花还是少女的香味。
和小天女同路的机会,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但江枫身在福中不知福,反而有些不自在。
他倒不是讨厌小天女,苏晓樯人很不错,成绩也好,虽然有些傲气,却也能够理解,他只是有一种从骨头内钻出,在全身上下流窜的悲伤,深深地体会到二人之间天堑般的差距。
其实他身旁的苏晓樯同样有些局促,攥着衣角的左手已经到了发酸的程度,不得不藏进口袋里。
她并不擅长社交,或者说和同龄人社交,因为父亲生意的缘故,她从小学开始,就参加着各种饭局,恭恭敬敬地和各路人马说着违心的客套话。
而随着她年龄的增长,父亲的身体每况日下,她不得不接手了家里的事务,整天想的已经不是Dior又推出了什么香水,Burberry限量的围巾,而是黑黢黢的煤炭和直线下降的业绩。
面对江枫,她甚至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难道要和他说,昨天我伯伯又来我家了,他一条传送带又多要了几百万的预算,气得老爹连饭都没吃下?